诀别（1 / 2）

从禹城到县里还要坐一个半小时的汽车，刚开始路面还比较宽阔，但距县城越近路就越越窄。到最后路干脆消失了，只剩下一条灰扑扑的土埂通往县城，车也越发颠簸的厉害，连连好不容易才压住胃里的翻腾。

车终于抵达了县城长途车站，从车站出来，连着向好几个老乡打听，才经人指点穿过一条破破烂烂的街道找到了关押爹的地方。一道黄土围墙内，几栋简陋的一层高的土坯房，围墙和房子的墙壁都用石灰刷白，上面用红色的颜料歪歪扭扭地写着“打倒土豪劣绅！惩办不法地主”、 “镇压□□罪犯”、“贫下中农团结起来，不怕地主恶豺狼”。

围墙外有一脸严肃背着枪的民兵把守着，围墙里面的墙根堆着一滩滩的粪便，院子里有几个背着枪的民兵一边巡逻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关在屋里的人。高音喇叭里一位女播音员用本地口音极浓的普通话反复播送宣传着土地革命的政策。

门口的民兵将她拦住，告诉她必须有县里土改工作队的条子才能探视。她顶着火爆的烈日一路打问总算找到了土改工作队的办公室，一个中年女干部接待了她。连连有些意外自己并没有遭到女干部的白眼，那位女干部很抱歉的告诉她探视必须提前三天报备。她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低着眉红着脸央求女干部，眼泪在眼圈里不停地转。女干部有些不忍，带着她来到一间办公室外，让她等在门外自己进去了。

好一会儿才微笑着走出来，带着她进了屋，来到一位穿着军装领导模样的男子面前。男子很和善，耐心的问了她几个问题，又让她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按了手印，拿出一张盖了章的条子给她。

她千恩万谢地给女干部和这位男领导鞠了好几个躬，拿着条子急急忙忙地往关押着爹的地方跑去。

爹瘦了，卷缩在房间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爹”连连轻轻地叫了一声，似乎怕惊扰了那个瘦瘦的卷缩着的身影。清瘦的身影听到叫声轻轻一颤，猛然张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向木栅栏这边看过来。只见连连两手拽住栅栏上的圆木，单薄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栅栏，像要从栅栏的缝隙中挤进来一般。

屋里的几个人听到声音也都往这边望了过来，模样有些狰狞。院子里巡逻的民兵也往这边警惕的看着。

看见连连，爹很震惊，他手脚并用，近乎用爬，快速的来到女儿面前。才一月不见爹爹苍老了许多，头发凌乱地堆在头上，久未打理的胡须刺穿皮肉脏兮兮地挂在下巴上，看样子已经有些日子没洗澡了：“你来干什么？这对你不好，会影响你的，走！离开这里！”

“爹，我要去季城了，今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临走前想来看看爹。”

“去季城？你不是一直想读女子师范吗？”

“不读了，我想离开这里，我在季城电力局找到一份工作，已经签了契约书。招工的同志说那边是新中国的新厂，条件不错。爹你别担心，我一定能养活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