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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清明雨纷扰清白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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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路十一号,逆鳞门武馆所在。

此时晨曦微露,浓雾未散。傅雪年只身一人站在武馆门前,叩响大门。

十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清晨,也是在这扇门前,一个少年牵着一个男童,静静站着。

门里的人是吴越,一袭长袍随风拂动。

“请吴公子收下他!”少年说完便跪下,当场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望了男童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掉。

他身前是战火连天,身后是在那刻就被封藏的情义。

“现在起,你得自己找出路了。”师父临终前,这样对少年说。

那年,那天,禾城上空乌云席卷,青鸦盘旋。一伙土匪连续五天激战,占据了这座城。

少年记得自己双手双脚被绑住,悬空挂在城楼上,楼下站着零星几个残员。与他同挂一处的,还有一个密封的木箱。

城楼上,站着两个谈判的人,皆身负重伤。一个是土匪头子,另一个便是少年的师父,赵尘风。

“赵大英雄,做一个选择吧。”那贼人道,“留下他,或留下那箱子。”

“箱子里是什么?”赵尘风问道。

“是你儿子。”那贼人道,“留下箱子,他便要死,你我则继续开战。留下他,箱子中人便要死,我便敬你是条汉子,自当主动退出禾城。”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可以不信,反正你已毫无退路。”

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选择,一个是亲生骨肉,一个是外姓门徒,一个是决一死战,一个是一城太平。仿佛他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一座城的命运。

夕阳从层层乌云中透出一缕惨淡的光线,映得他身影格外萧条。

少年只听得“嗖”的一声,身旁的木箱子飞速坠落。他往身下望去,有一人冲进视线,张开双臂接住木箱。

突然一声枪响。少年吃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贼人举着枪,子弹已从赵尘风的胸前穿过,他的身子翻下城楼,来不及抢救,已坠落在地。

“可恶!我要杀了你!”少年奋力嘶吼,挣扎,然而毫无用处。

那贼人只是冷笑道:“哼,这就是英雄的代价!”

一枚迟来的炮弹炸毁了城楼,少年与贼人一同坠入废墟。

那是一个早春,久未平息的炮灰飞升上空,混入飘扬的柳絮中,将那一片片柳絮染成了黑色。接着有一行人赶来,刨开被炸毁的城楼砖瓦,刨开层层灰烬,将伤者、死者一并运出。

赵尘风没活过当晚,少年则幸存了下来,而当时坠落的那个木箱,竟是空的。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是我害得你没了父亲,是我亏欠你太多。

这份一生也无法偿还的师恩,分量实在太重,自己该如何将这份恩情还给他?少年深深自责,却忘记自己也是孤苦无依。

少年于是下跪,求逆鳞门收留师父的儿子,自己则远走他乡,南行从军。他心中立誓,总有一天,他会回到禾城,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守护这个孩子。如果自己无法强大,那就不必再回来!

这一走,就是十年。

荒唐乱世,人间炼狱,踽踽独行,行杀四方,逐渐狼烟浩荡、所向披靡。十年摸爬滚打,造就了如今的狼性。他完美地裹藏起戎装下的枪眼、刀疤与烧痕,只展现脸上的轻谑与冷蔑。

而唯一值得少年期待的,是在他的家乡,在禾城,有一个男童活着、武着、忍耐着。

总有人将自己的一片深情视为拼命活下去的希望。这世上的苦主,总得相信点什么,抓住点什么,才能支撑自己走下去,人生才有盼头。

赵一尊,便是傅雪年的盼头。

赵一尊是不懂得这些的。

“咚咚咚。”他听见有人敲门,就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一副冷峻的面孔映入眼帘,接着便注意到他那身引人瞩目的纯白西装,镶金扣,压银丝,软底棕色皮鞋虽有几道压褶却很干净。层层薄雾散入门内,缕缕微光透过他肩膀,潇洒且贵气,真如一个登门造访的贵公子,而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不速之客。

赵一尊见敲门的人是傅雪年,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故作镇静地经受着对方的打量,一言不发。他可真讲究,赵一尊心道。

傅雪年是想好好看看当年的男童,儿时恩情涌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往日威风在他面前也成了愁。

这两人便如此赤条条地对视了许久。

“木噔噔在那做什么?”吴隐搬出一根木桩喊道,她瞅了门口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一眼,暗自吃了一惊。

“哎!让一让!”一位大妈擦着傅雪年的身子挤进院来。

“洪妈,今天真早呀。”吴隐道。

“吴公子打过招呼了,烧香要用的,都带来了。”洪妈端着一脸盆纸钱、香烛与糕果,匆匆走去里屋。

里屋弟子悉数走出,在院里寻个位置各自练起拳来,一天的晨练开始了。几个弟子往门口瞅一眼,嘴巴一撇,又专心练起拳。

门口那两人仍是对立站着,闭口不言。

吴隐走近了,问道:“这位先生,找谁?”

傅雪年将自己的目光从赵一尊身上抽出来,道:“吴公子可在?”

吴隐问道:“麻烦先生报下姓名,找吴公子什么事,我好去通报一声。”

傅雪年道:“在下傅雪年,找吴公子叙叙旧。”

此话一出,院中静了。弟子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望着门口这位。

吴隐这才知道眼前这位便是昨日方入城的狼将军。她双眼一亮,道:“好,稍等。”说完便走去里屋。

傅雪年轻轻咳嗽一声,右脚迈进门槛,众弟子神经紧绷。

傅雪年用手帕轻拭嘴角,左脚也迈进门槛,众弟子双拳紧握。

赵一尊一言不发,正好站在他一侧,比他矮了一个头。傅雪年叠好手帕放回原处,瞥过脑袋,眼角低垂,注视肩下的男孩。晨光穿过两人身间的缝隙,将两人的影子悄悄拉长。

他真是昨晚那个冷血无情的狼将军么?赵一尊心里发问,为何此刻眼前的这位竟与弱公子无异?他看向我的眼神,为何如此......平静?

“赵一尊,你出名了!”洪世杰出现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份报纸,笑道,“上报了!”他把报纸往赵一尊怀里一塞,目光早已被白色西装男子吸引了去。好俊俏的公子,他默叹。

赵一尊细看报纸,差点笑出眼泪,他道,“这是什么?简直胡说八道!”

洪世杰笑道:“哪里胡说八道了?上头白纸黑字写着,逆鳞门大弟子深夜密会歌女余轻言,二人共处一室共度良宵。你什么时候攀上余轻言的,居然瞒着我!”

赵一尊道:“别笑了,根本没这回事!”

院中弟子凑过来想一探究竟,又恐惧着白衣男子,不得已地保持着距离。

傅雪年扫了一眼报纸,一张黑白照片,赵一尊拥着余轻言,有模有样。

洪世杰道:“人家还拍了照片,你还想抵赖?”

“抵赖什么?”吴隐从里屋走出来。

洪世杰道:“哎哟,这下糟糕了。”

吴隐一把夺过报纸,看了一眼,又将报纸怒甩在赵一尊身上。她才不想理这些人,独自走到一旁练起桩来,嘴里念道,“真给你爹丢人!”

“丫头,你也信?”赵一尊委屈地问道。

“我有什么不信的?恭喜。”吴隐轻快挥拳,手脚利落。

“你又没亲眼见到,你就信这上面写的?”赵一尊问道。

“您还想让我亲眼见见?别了,我对脂粉味儿过敏,闻了想打人。”吴隐道。

“你们太过分了,明明不是上面写的这样!”赵一尊不屈不饶地辩解道。

吴隐停下手脚,道,“赵先生这就不对了,有就是有,大方承认不就好了嘛,装模作样做什么呢?是我逆鳞门让你放不**段?”

洪世杰道:“吴姑娘说得对,余小姐是大家闺秀,才子佳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吴隐转而问道:“哪门子的佳人?你试过?你知道?”

洪世杰答不上话来,只好乖乖闭嘴。

赵一尊辩解道:“哎!我偏偏要说,这余小姐真是聪明绝顶的人。”

吴隐道:“是,能让赵先生登上大报的人,能不厉害嘛?”

傅雪年隐隐摸出了这两人的关系,憋住笑意。

院中弟子也悉悉索索说起闲话,偷笑起来。

“笑什么?功练好了?手能接子弹了,还是脚能踹大炮了?别让人家进了家门,自个都没个反应!”吴隐骂道,继续带头练功。

众弟子们也纷纷听命练功。

傅雪年知道,吴隐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傅将军,里面请。”吴越不知何时已站在里屋门口。

傅雪年走过去,两人一同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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