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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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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想将不该存在的事物, 扼杀在萌芽之初。

然而就在手指逐渐收拢之际, 沈音之迷迷糊糊地醒来,问他在干什么。

他沉默,一种冷冷的沉默。

“做噩梦吗?”

她含糊咕哝, 揉揉眼睛。

两条手臂犹如柔软的藤蔓。缠绕臂膀, 攀爬至肩头,搂住脖子,整个人轻盈地凑上来, 无声的安抚的吻落在唇角。。

然后再回去,双手握住他的手。

这只手握住两根手指,那只手握住三根, 温吞吞将它们挪离自个儿脆弱的脖颈, 搁在脑袋顶上。

“睡觉。”

“我陪着你呢。”

呢喃声落在寂静无声的夜里, 她拉他坐下。

双手抱住他的腰, 侧脸枕在腿边, 不消片刻便呼呼大睡。

温热的身体近在咫尺, 活的, 动的, 脉搏缓慢的起落,浓密的睫毛垂着, 乖顺得不可思议。

像家里偷娇生惯养的猫。

光是天真, 光是亲热,在他面前半点儿没有防备的必要。

沈琛定定望着她,安静、专注。

一只手悬在半空, 张张合合,只掐住一把又一把的空气,终是落在脸边细细的摩挲。

他下不了手。

在简直是老天爷开的玩笑 。

分明他杀过许多人,太多人。

不提男的,女的,好的,坏的,必要时候他都杀,不存丝毫心软。

而她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小孩,沈琛不想假手于人,他想亲自杀,杀得干净些,利落些。

却始终杀不了。

不但今天杀不了,明天杀不了。

杀了小半年没能得手,沈音之活着,活蹦乱跳。

照旧的说话做事没头没脑,到处惹是生非,而且开始计划着逃跑。

当然,她之前就经常逃跑。

钻狗洞、爬树翻墙,又打扮成小厮,沈音之花招无数,得逞的次数双手数不过来。

就算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非要往兜里揣几个钱,大摇大摆去街巷上晃荡,买点零嘴儿,尝点小酒。

那时不必太担心,因为天黑之前实在没人找着,她自个儿晓得找路回来。

但自1937年起,她走得决绝。

天天不忘拎上包袱,旮旯缝隙里留下纸条。

家里开饭她不回来,外头天黑她不回头,不管风吹雨打世道再乱,反正拦不住一个小傻子铁了心要走。

典当,住店,扮乞丐,买船票。

他教她的念书识字,教她算数,她门门功课挨不上及格,偏做这些如鱼得水。

好似天生的小毛贼,胆大心细无所谓脏乱差,一个小姑娘涂花脸尽管往全上海最脏最破的小角落里躲着。

最长五天五夜不见人影,生死不明。

最远溜到荒无人烟的城郊,似乎知道城边有人要抓,二月寒天绑紧包袱,准备往薄冰冷水里扎。

而最后一次,他在港口逮住她。

一只脚已然踩上船板,左手挂包袱,右手油乎乎的两张饼,活像煤炭里捞出来的浑小子,差点儿便上了一艘满是男人的黑船。

“放开!”

沈音之不服输,咬他一口,撒腿还要往船里钻。

那时沈琛已经放弃杀她,足足两个多月没掐她。

他认了。

但她未免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那天沈琛破天荒地发了场大火。

他一路死死捏住她的手腕,拽进书房,锁上门。

外头什么都看不着,只听见戒尺一下一下打得清脆响亮,以至于过路仆人纷纷缩脖子,听着都疼。

又听到他问:“你到底想去哪?”

语气里没有多少该有的优雅,镇定。

生气的沈先生,低低地,沙哑道了一声:“苏井里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你找不到他。”

他以为她要去找苏井里,以为他们俩是商量好的,同去同留,同生共死。

沈音之抿紧嘴唇不出声儿。

她不清楚他为什么这样误会,反正,她觉着这误会对她有利就行。

——这是他曾经教她的,聪明人做事从不让人明白他真正的意图。

她学得很好。

不过样样用以对付他罢了。

沈琛看着她缩在阴暗的书柜窗帘下,捂着红肿的手心,孤零零的一小只,仿佛被抛弃的幼崽。

实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你哄,你疼,任你好声好气抱着她宠爱;

你道歉,你生气,你掏心掏肺威逼利诱全丢尽了。

都没用。

她不为你所动,根本不在乎你说什么想什么。仅仅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盯住你,揣摩你究竟下秒钟要打她,还是拥抱她,以此决定自身态度。

倘若你要打,她万分戒备。

獠牙尖爪蓄意待发,动辄扑上来玩个同归于尽,否则就转头逃跑,当务之急是保住自个儿全身而退。

倘若你要拥抱,她便立即亲亲热热蹭上来。

搂住你,亲着你。

甜声左来一个‘我好想你哦’,右来一个‘外面好冷呀,不好玩。我以后都不跑出去玩,只陪着你好不好?’。

甜言蜜语作陷阱,真真假假分不清楚,直骗得你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待你冷静下来转过头,她早已逃之夭夭,全无半点不舍。

沈琛被骗过十多回,他弄明白了。

七年朝夕相处至今才明白,沈音之原本就是这样的。

看似柔软,浑身尖刺。

她面上纯然无害,她心里打着自己秘密的小算盘,永远不肯告诉你,不准你走近真正的她。

仿佛在外头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沈琛宁愿她吵,她闹,肆无忌惮地发脾气、摔东西,好歹说说她想做什么。

嫌沈公馆住倦了?

上海不好玩,大街小巷逛烦了,没有新鲜玩意儿让她欢喜?

她究竟想去哪里。

杭州,南京,北平。

英国,美国,俄罗斯,只要她说出个地名,他总有办法带她去。

但她不说。

偏爱大费周章地挣扎、逃跑,弄得所有人都精疲力竭,遍体鳞伤。

沈琛拿她没办法。

打不得,训没用,束手无车,最终只能关着她,牢牢关着。

封窗锁门,除了必要不能出门;

另外严厉规定,任何人不得同她说话,不准搭理她。

五天后,沈音之总算服软。

七天后,沈琛前往北平。

离开上海的前夜分分秒秒,沈琛记得清晰。

他睡不着。

倚靠在床边,目光落在行李箱上,轻声警告:“阿音,别再跑了,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省事。”

光是如此不足以吓住她,他知道的。

因而添上沈公馆数十条人命,百香门的歌女蔻丹,还有后花园里一窝她很宝贝的小猫崽子。

他笑着问:“下次我回来便生剥它们的皮,骨肉剁碎丢下锅,做一桌鲜嫩的猫肉宴让你尝尝,怎么样?”

“”

沈音之狠心归狠心,为人处事倒是讲究义气,不连累他人。

“知道啦。”她背对他躺着,挠挠耳朵,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万事万物皆不放在心上。

他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远。

他们之间到底怎么走到这步的?

沈琛想不透。

说不清是谁触了谁的底线。

他想看看她的脸,想在分别之前抱抱她。但又十分清楚,她被他关得心灰意懒,已经不愿意陪他演亲密依偎的戏。

“这次去北平,有些风险。”

指尖轻轻压住卷翘的发梢,沈琛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良久之后又问:“要是我死在北平,你会高兴么?”

“你不会。”她语气笃定。

“人都会死,我当然早晚会死。”

沈琛指尖绕着几缕发丝,黑白纵横交错,犹如两条性命紧紧绑在一起。

“我死了之后,你就爱去哪里去哪里,我管不着你,你高兴么?“

他执意问这个,话里甚至有几分格格不入的凉薄笑意。

沈音之那时候懵懂。

不懂他是本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种话,还以为他在嘲讽,嘲讽她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她一股气坐起来,瞪他,“我又没有那样说过,没说过我会高兴。”

“本来都要睡着了,你讲这种话还赖在我头上,我怎么好好的睡觉?”

她听不得死字。

沈琛落下眼眸,唇角边淡淡的笑容很漂亮,如梦似幻。

“我要是死了——”

“你好烦啊。”

沈音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又捂住他嘴巴。

他仍在说,眼睫寂静蛰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活着没有家,死了也没有,你猜我会埋在哪里?”

一双剑走偏锋的桃花眼,形状凌厉偏似柳叶,直至这时才无端流溢出几分轻挑。

“你别说了行不行?”沈音之闷声闷气,“现在我根本走不出房间,没人理我,我想跑都跑不掉,你干嘛还故意说这些?”

“不想理你。”

小声哼哼着躺回去,她用力闭上眼睛,从头到脚堆满不高兴的情绪。

沈琛不说这个,说起别的。

说北平精细的吃食多,届时给她带回来;

说日本人贪婪无度,既然占了北平,自然没有理由放过上海。

还说这个身份太过打眼,这趟回来得尽早处理掉手头事物,领她去国外避避。

他说。

说了许多许多,百转千回拼了命地告诫她,挽留她,试图抓住她,困住她。

有个瞬间恍惚听到一个‘好’字。

是否幻听,误听,沈琛至死没法辨别。

只知当时月明星稀光影浅,她翻个身凑过来,难得钻进他的怀里。

夜里温情而静谧,他就信了。

信她还剩点儿良心与怜悯,信她没那么想走,信她终究要看着他平安回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自以为是。

这辈子只自以为是这么一次。

从此就丢了她。

后来很多人说她跑了,很多人说她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沈琛不信。

死都不信。

沈音之如此狡诈机灵,如此残忍狠心,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连他都被耍得团团转。

怎么会死呢?

当然不会,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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