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赫尔穆特(2 / 2)
他的声音比因常年布道宣讲而致喉管咯血的大主教还要低沉,只有最良善、最赤诚的教徒才会完整地作出这一系列划十字的动作,但那乍听上去无比虔诚的话却连半分真实的祝福之意也无。
法蒂玛可以从乔治这一系列仿佛是在刻意演给外人看的行为以及口吻断定,这对兄弟的感情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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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工作日结束后,疲惫至极的萨卡诺斯回到住所后,正打算小憩片刻,拐过走廊时,不期然与突然出现在走道尽头的法蒂玛撞了个满怀。
她端着一盘舒芙蕾,不知要去哪里,这一撞,一整盘甜点顿时像是一夕之间获得了某种神秘力量,纷纷挣脱银质餐盘的束缚,天女散花似的撒在虚空中,轨迹呈好一道流丽的抛物线。这个场景就好像一部电影,在慢镜头拍摄手法下,重力加速度变成了地球上重力加速度的六分之一,这使得甜点落地的速度匀缓得像是不疾不徐流过田埂的涓涓细流。在短暂的默声后,舒芙蕾落地的轻响终于让被放缓拉长的时间再度恢复正常转速,萨卡诺斯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正仰面倒在地上,后脑勺被冰凉的大理石地板磕得火辣辣地疼,而视野则被一张特写的姝丽脸孔完全占据。在未经转场的拍摄手法之下,压在他身上的女人无疑给这部原本分级为PG的影片打上了NC-17标签,摄影师则意兴阑珊地给这个场景加上只有在性|高|潮镜头才会用到的模糊化滤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滤镜非但不能阻止观众臆想,反而会让这部电影蒙上一种隐晦却更为吸引人的色|欲美。【注2】
法蒂玛似乎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撞击,瞳孔震了震,眸中闪过短促的讶然,但只是一瞬间,还未等萨卡诺斯调匀呼吸,她就弯了弯唇,眼底的惊讶被涨得满满的欲|色取代。
“怎么,终于等不及了想对我做奥斯曼的雨季时天空对土地做的事情吗?”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轻轻悄悄地落在男人脸上,寸寸描摹过他的眉骨、山根、鼻翼以及唇线,像是一根最精细的画笔游走在一幅艺术画作上,被她特意压低的嗓音里尽是赤|裸|的蛊惑。
明明是妳先撞上来的好不好?萨卡诺斯无语。
奥斯曼帝国国土有三分之一都被广袤的沙漠和亚热带草原所覆盖。气候干燥,因此国民大都信仰水之精灵,以祈祷神明能为国家带来更丰沛的降水。因为雨在奥斯曼国民眼中是堪比生命的神圣存在,故而雨这一意向便被赋予了许多美好的寓意。尽管教会竭力宣扬禁欲思想,但还是有不少诗人在诗集中把雨水比喻为天地交|合的产物,每年一度的求雨仪式上也会有圣歌队演唱歌颂男女□□的曲目,眼中含着虔诚的泪花祈求天与地为爱多做一点。
被压在身下、整个身子都浸泡在阴影中的萨卡诺斯当即便明了法蒂玛的意思——那像是隐隐的暗示,却又露骨得如同明示,但他权当没听出来。
他被压得有些难受,眉头抽了抽。扪心自问,他并不讨厌她,相反地,自年少时法蒂玛为他赌命赎身那日起,他就一直在心底默默眷恋着她。但他自认为自己对她的感情还远远未到可以被称之为爱情的地步,他无法接受任何不以爱情为前提的性|行|为,曾经违背主的教诲与这女人三番五次地激烈热吻已是犯戒行为,他不允许自己一错再错了。
思及此,男人眼风一寒,冷冷启齿:“主曾留下训|诫……”话音未落,女人微凉的指尖就压上了他的唇,将他接下来的话语不由分说地截断在喉咙里。萨卡诺斯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冷言冷语在法蒂玛这里根本不奏效,顶多换得她从他身上起开,不那么过分地压在他身上。
“好了,打住!短时间内请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与宗教有关的东西——至少今天不要再让我听到好吗?” 法蒂玛嫣然一笑,原本晴空色的虹膜因背光的缘故显出幽幽的紫色,也不知是不是刚才碰撞时被萨卡诺斯的瞳色浸染过了,那色泽旖丽得简直叫人喉头发紧。眼底暧昧的笑意像她衣裙上以金丝绣出的忍冬花枝纹样,繁复且恣意舒展蔓延,攀附上眼角腮边。
他这才注意到她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熠熠生辉的礼服裙。这条以鳄鱼骨胸衣做内衬的精美礼裙设计重点在于强调女性胸脯的曲线美【注3】,丰盈挺括的双|乳在抹胸边缘半遮半露,从倒在地上的萨卡诺斯这个角度望过去,她的胸脯简直就像两个不服输的顽童在衣服里挨挨挤挤、推推搡搡、互不相让,谁都想做第一个冲破衣服桎梏、率先看到外面精彩世界的冠军。一串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挂在她细腻瓷白的天鹅颈上,充当了坠子主石的那块蓝色托帕石比浑然天成的光源还要华灿,闪烁着十字星芒状的辉光,这其中,有一束光如同流转的水波般潺潺流淌着,顺着她胸前那道沟壑没入藏匿在布料之下的一方天地,像是清溪跨过纵深的河谷汇入遥远的海洋,引得人遐思万千。
这阵仗,搞得像是要盛装出席某项顶奢宴会似的。
萨卡诺斯依然身处不利地位,却绝不允许自己妥协分毫。他清冷的视线在法蒂玛胸口处停驻一秒后缓缓向上滑去,经过锁骨、下颚、扫过那两串与她的项链配成一套的钻石流苏耳饰,最后直达她的眼睛,与她目光相逼。
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她那双比碧空更清澈、比冰泉更纯粹的蓝眸中,并从倒影中剥离出了自己的眼睛——像是被早春时节流淌过薰衣草田,沾染了些微紫气的冰凉雪水涤荡过的眼睛。两个人的瞳眸互相映衬、互为影子、彼此包裹,构成一个深不见底的连环漩涡。
“……告诉我,妳想怎样。”他的声音与他的目光一样凉。
“好吧,不逗你了,说正事,我想请你陪我去欣赏一出歌剧。”法蒂玛将姿势从压着萨卡诺斯调整为坐在他身上,一只手伸长了把玩着他略微打着卷儿的墨色额发——被浓重的暗色层层绘染的夜幕也是这样的颜色,很是有技巧地踩在了法蒂玛的审美点上。
“……先姑且不谈现在黑死病肆虐,城里的歌剧院都歇业了的情况,妳认为以我现在这样的姿势能陪妳去欣赏歌剧吗?”
“好吧,你别动,不然我起不来。”
法蒂玛一手撑地,肘部施力,支撑着身体从男人身上抽离,可还没等她站起来就忽然纹丝不动了,眼睛死死盯着萨卡诺斯身体的某个部位,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
怎么回事?萨卡诺斯狐疑地蹙了蹙眉,顺着法蒂玛的目光垂下眼帘,目光向自己身下拂落——
他禁不住心跳一顿!
在刚才的碰撞中,一块舒芙蕾不知何时掉在了他最微妙、最敏感、也是所有男人视之若珍宝的部位。并且还好死不死地原地翻了几个跟头,在发现不够尽兴后干脆直接把他肌骨匀停、线条流畅的腿当成了滑梯,顺着他的腿|根“哧溜”一声滚到了地面上。
舒芙蕾这种点心很特殊,刚出炉时,烤得喷香的蛋奶外壳涨鼓鼓的,但这样的美好不过是昙花一现,没过多久外壳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陷下去。很不幸萨卡诺斯恰好精确地踩中了昙花凋零的时间截点,塌陷下去的蛋奶外皮根本撑不住里面的流心,香草味的炼乳夹心流得到处都是,在他深黑色的裤子上不容置喙地留下了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像是一痕拖着闪亮的光尾撕破永夜的流星——
只不过流星坠落的位置着实有些微妙就是了。
空气凝滞了,连带他们的呼吸与心跳一道。
“……”
“……”
法蒂玛与萨卡诺斯同时愣在原地,只不过前者是因为需要暂时静一静,好攒够力量把满腔欲|念压下去,而后者则是在烦恼该怎么处理这条裤子。
那样一个不知储蓄着多少男性力量的部位沾得乳|汁淋漓,换做一般人,当下的第一反应必然是羞赧地大叫一声,然后避之不及地别过头去,连看也不敢看一眼那个自森林古猿时代起就被用来繁衍后代的部位,但法蒂玛哪里是什么一般人,非但没有捂眼别开视线,甚至连心跳频率都未改变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静滞不前的空气在一声轻笑响起时再次走动,卷裹着清瑛的女音递到萨卡诺斯耳畔,“啊哈,我亲爱的水之精灵!瞧瞧您绘出了一幅何等壮丽的画面啊!你看这白色的炼乳像不像夜晚的天空中张开的一只眼睛?”法蒂玛声调拔高,以朗诵者般的模样声情并茂地说,“北地的夜晚没有星星与月亮,夜空中张开了一只眼俯瞰大地,它的眼珠是月白色,眼白由苍青色星光点缀,代替星与月寻找一切美的事物。我亲爱的!请不要为此感到惊奇,主会告诉你,如果眼睛生来就是为了观看,那么美就是它们存在的理由。【注4】”短小的诗句滑过她的舌尖,汩汩的流水一样倾泻而出。
“……且不论眼睛究竟是为何而存在,妳以这种姿势坐在我身上,也就是说妳的下|体也在一直摩擦舒芙蕾——”萨卡诺斯迅速地打断她,眼里刮起一阵落雪般的凉意,“ ——妳告诉我舒芙蕾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蒙受这种前后夹击的侵犯?这种事情是主允许的吗?”
“允不允许那是主的事,与我无关。现在,别说话,替我把裙子上沾了炼乳的地方舔干净,我便放你回去处理裤子上的污渍,否则——”法蒂玛狡黠一笑,左手忽然倏地扣紧了男人右手手腕,双腿同时发力并拢,死死夹住了男人的腰身,本就处于劣势的萨卡诺斯立刻被她这一系列动作封锁了下一步行动,“我会让手铐和足枷为你的四肢再添一笔漂亮的金属色。”她徐缓地说着,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强硬地箍住了他的左手手腕,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禁锢情人,让他除了她身边之外哪儿也去不了,更像是一个完全丧失理智的疯人狂暴地撕烂无罪之人的翅膀,为他“啪”地扣紧镣铐,和他一起堕入炼狱。
萨卡诺斯从来也不知道这句看似娇小的女人身体竟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就好像那句身体里寄宿着战神的灵魂,他试着挣扎了几下,全部以失败告罄。这般强势的进攻令他坚信就算现在这女人的灵魂回归了天父的怀抱,独自留在凡世的肉身也能衍生出自我意识,替它的主人完成恶意满满的监|禁。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被触怒的迹象,只是清浅地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缕幽微的锐光,那就像是玫瑰花刺一般,摸上去挺软的,内里却刚硬不折,不至于伤人性命,却能以最强硬的态度和最高雅的姿态拒绝外界一切试图对玫瑰发起的触碰,“……抱歉,我拒绝。”
被触怒的人变成了法蒂玛,“好,很好。”她一字一咬,同时加大力度扣紧他的手腕,像是要把焚天的欲|火全部发泄到男人手腕处细密分布的、可怜的静脉血管上。很快,萨卡诺斯的双腕就呈现出了血液不流通的青紫色,但他依然没有妥协。
“……妳尽可以继续这样钳制我,直到我们逾矩的行为被闲杂人等看见后报告给皇帝,到那时,我会死,而妳会被终生监|禁。”萨卡诺斯的每一个字音都咬得极重,让人不禁怀疑他想把音节一个个拆分开来,再把它们当成攻击的石子一块一块往公主身上砸,“……如果妳想像托普卡帕宫里那些后妃一样失去自由,那么请便。”
这话一点也不假,想想父亲的那群妃嫔,法蒂玛便也不打算继续威逼。她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将一缕挣脱了钻石发冠的束缚探出头来的亚麻色发丝别在耳廓后,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吧,歌剧就要开始了,很遗憾用来给精彩歌剧作陪衬的舒芙蕾没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
似乎暂时忘记了裤子上那团炼乳的存在,萨卡诺斯心怀疑惑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微妙距离,但斜斜拉长的影子却重叠在一起,像一对情到浓处鱼水之欢的恋人——他知道法蒂玛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把任何一个场景变得像春宵帐暖的床第。
直到亲临现场,萨卡诺斯方才知晓她口中的歌剧指的是什么。
“上主,万民的审判者!主啊,请照我的正义,请按我的无罪,护卫我的权利!”【注5】
地下室中,赫尔穆特高声诵读着祷告文,每念完一句祷词,他就从下人手里接过一根长矛,随后敏捷地一抬手,将闪烁着寒光的矛掷向一面墙壁——
那面墙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钢制十字架,那两名在村庄里屡屡犯下奸|淫之罪的尸体搬运工被五花大绑于上,鲜血从脚边一直流到门口。
“求求你!放了我们吧!”其中那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嚎叫着,而回答他的,是一句“我以上主之名匡扶正义,爱主所爱之物,憎恨主所憎恨之人,并代主对罪孽施以天罚”,以及破空而来的长矛,痛觉神经尚未工作,尖锐的矛锋就贯穿了男人的手筋。
“不要!不要!求求你发发慈悲吧!”眼见同伴的惨状,小胡子男人急了,杀猪般地哀嚎道。
“上主是公理的缔造者,永远坚固义人。”
电光火石间,又一根长矛擦着地面闪电般飞出,脚筋被挑断、肌骨被撕裂带起的闷响为赫尔穆特的祷告伴奏。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歌剧了。”法蒂玛轻轻顶了萨卡诺斯一肘子,并往靠墙处挪了挪,防止无垢的裙角蹭上血迹,“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之所以说赫尔穆特是拷问天才,是因为他有严重嗜血症,平时是正常人,但一看到血就会陷入癫狂状态,这种时候他就会把这种野兽般的癫狂完全发泄在周围人身上,没有任何人能经受得住这般折磨,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们会招供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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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穆特喜欢把人钉死,这个人物的一部分人设参考了穿刺公弗拉德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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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化用自《天主教-圣咏集》第40篇-39感恩与求恩 40.2~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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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美国电视剧分级标准,PG级:( PARENTAL GUIDANCE SUGGESTED Some material may not be suitable for children.)普通级,建议在父母的陪伴下观看,一些内容可能不适合儿童观看,该级别的电影基本没有大尺度场面,即使有时间也很短。NC-17级: (NO ONE 17 AND UNDER ADMITTED )17岁或者以下不可观看--该级别的影片被定为成人影片,影片中有清楚的大尺度场面,未成年人坚决被禁止观看。用在这里比喻女主对男主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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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关于西方胸衣演变史
胸衣最早发明于古罗马时代,最早的胸衣由铁、木头、兽骨等玩意儿制成,这种胸衣直到16世纪都还存在。十字军东征后,随着纺织技术的运用发展,制作材料得到了进步,人们开始使用鲸髦、钢丝、藤条等玩意儿来制作胸衣,既能保暖也能修饰身体曲线。但这样的胸衣对身体非常不好,不少女性死于长期束胸带来的后遗症。
16~18世纪:欧洲流行紧身胸衣,我们在影视剧中常常看到女仆拉动后面的绑带,就是为了让胸脯更圆润饱满、腰肢更纤细,不同于传统内衣,这种胸衣是可以穿在外面的。
19世纪流行塑形胸衣,最早的塑形胸衣用布料或者皮革制作,中间插上硬条,可以很好的塑造身形,会挤压内脏,但对身体并不好,遭到了许多医生的谴责。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带肩带的、不会挤压内脏的胸托内衣流行起来,这才是真正的进步。随着弹性织物的广泛运用,胸衣变得越来越舒适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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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如果眼睛生来就是为了观看,那么美就是它们存在的理由。”节选自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紫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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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5】赫尔穆特在拷问时念的所有祷告词均出自《天主教-圣咏集》第七篇《苦中投奔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