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游(2 / 2)
久澜只是微微一笑,道:“已经买好了,我们回去吧。”
岳楸轻轻“嗯”了一声,握起她的手,从药铺伙计的手中接过包裹好的药材。
那药铺伙计打量了他一眼,笑问道:“公子以前可来过徽州,似乎有些面熟?”
岳楸道:“是有路过此地。”便小心扶着久澜走出了药铺。
回去路上,久澜感受到他握着的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道,不禁笑道:“阿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抓这么紧,我不会丢的!”
岳楸道:“你说不会丢就不会丢吗!你的眼睛又不方便,这个镇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万一碰上了那些歹人你可怎么应付?”
久澜拍拍他的手背,笑道:“没事的,阿楸。我只是出来买些防治风寒的药而已。你想想,昨夜我们站着淋了那么久的雨,连衣裳都没怎么烘干,怎么能一点防范都没有?尤其是你,待会儿药熬好了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地喝上一大碗,可千万别染上了传给我,听到了吗!”
岳楸“嗯”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还是那么的霸道!”
一回到客栈,久澜就将药材交给了店伙计,并细细叮嘱了各类药的用量和煎法,等到药熬好端上来,便立即板脸对着岳楸。
岳楸倒也识相,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了,便一句废话都不说,只长长地叹了一声就耷拉着脸喝完了,连药渣子也不敢剩。
久澜对此十分满意,还从包袱中取了一小块蜜饯来给他做奖励。
接下来一切皆如她所料,晚饭过后岳楸便沉睡了过去,即便再大的声响一时也难以唤醒他。
这就源于她逼岳楸喝的那碗药。那根本不是简单的防治风寒的药物,她在里面不仅添了多种治内外伤的灵药,还加了许多助眠安神的成分进去,够他足足睡上一天一夜。
别看岳楸眼下表面精神尚可,但若这样损耗下去,内里怕是难以支撑。他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休养一番。
至于他的旧伤,久澜如今还没有把握能治愈,但她总要尽力地去尝试过。
估摸着岳楸已经睡熟了,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掖好被角,坐在床头,借着朦胧的影子,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庞,从眉梢眼角再到鼻梁嘴唇,同时在脑海中细细地描绘着他的模样。
他有飞扬的眉宇,高耸的鼻梁和饱满的嘴唇。
她的岳楸,定是个俊朗端秀的人儿。
起身之时,她的胳膊无意间碰到了床头的一物,惊得她回了身。她小心地将它拿起,才发现这是一柄被布包裹着的长剑。
她猛然想起,岳楸是使剑的。
岳楸的长剑分量不轻,似乎不是什么凡品。她好奇地解下外面的布包,指尖触及剑鞘上的纹理,繁复而精美,更非寻常。
她将手握上剑柄,长剑出鞘,月光映照剑锋,顿时眼前青芒一闪,紧接着脑中略过一道白光,伴随着头部一阵剧烈的刺痛。
这是青锋剑啊!
她的肋下三寸有一处剑伤,是青锋剑留下的。
她第一次见到这把剑的时候,还是十年前在徽州城时,那时应愁予就是用这柄剑救下了她。后来当日夜游时,岳梓乘还曾与她讲起过青锋剑的来历。
相传它是由几个盗墓贼从一处剑冢中寻得。听闻那座墓穴位于深山之中,地处隐蔽,风水极佳,墓室亦十分宽敞,壁上的石雕也是精美古朴,惟妙惟肖。那几个盗墓贼只以为是挖到了哪个前朝贵族的墓穴,正想大发一笔横财,却不想那墓中的石棺里既无尸体,也无珍宝,唯有一柄古剑而已。他们生了好奇之心,便想看看这柄剑究竟是何方宝物,谁知在拿起的刹那,便触发了墓穴中的机关。墓室中的人有来无回,只有一人抱着剑侥幸逃离,却也是疯疯癫癫的了。
“是何人的剑冢,这般邪门?”久澜曾问道。
当时,岳梓乘摇了摇头道:“不知。那剑冢没有言及主人名姓,也不知是男是女,只留有名号‘幽篁故主’,却也是无人听闻。那个盗墓人又已疯,除了这些别的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之后也有人试着去找过那个墓穴,但无一人找到,只有这把剑随着那个疯子从此流传于世间,百余年里几经辗转,最后落在了我师父的手里。”
那日之后数年,她便没再见过这柄剑了。直到五年后,周梓元身死,岳梓乘回山,青锋剑便被云岩道长送给了岳梓乘,从此成为了他的贴身佩剑。
第二次再见到这柄剑,便是在冷沙洲了。那日岳梓乘为求一药,满载烟雨而来,在桐花树下一手执伞,另一手握的,正是青锋剑。
那次青锋虽未出鞘,却犹如沾了她的心头血光。
第三次再见,是在万重崖。
那是她迄今见过的最惨烈的战场。她身上的那道永远都去不掉的疤痕,也是在那场战争中留下的。
在她缺失了记忆的六年里,只知自己曾身中一剑,差点一命呜呼,却从不曾想也不曾追究过伤她的是何种利器。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是谁杀的谁根本就无关紧要。
但今日青锋出鞘,最后一点记忆被唤醒了。她骤然想起那日青锋染血,再摸到肋下的那处伤痕时,便再不是当日的云淡风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