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在意(2 / 2)
他自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自不必说,而贺拔启身上也有校尉的军衔,他们二人一来,就直接进入了主将河西节度使张敬忠的牙帐,成为了他的精锐亲兵——牙帐兵的一部分。
在向主将张敬忠回禀了近来练兵的事宜之后,他们共同从节度使府中走出来。
刚走出节度使府没多久,估摸着守门的卫兵听不见了,贺拔启便又开始了例行的抱怨:“老子要闲出鸟来了!河西不是两面皆敌?怎么一天天的这么太平!老子天天做的是什么?要么是带人修路修路修路,要么就是收税收税收税,老子是来当兵立功的,还是过来服劳役的啊?!!”
王训面无表情地答:“
突厥内乱,自顾不暇,吐蕃积蓄不足,暂时没有动手的能力。这些事,我来之前就和你说过了。”
言下之意,是你非要来。
不是第一天被这么怼,贺拔启就当没听到,他继续说:“还有你,高岭之花!你来了之后,也不见你继续操练我们,反而是天天派人和那伙商人联系。刚才你还和节帅说,要和吐蕃人开榷场?你说得再好听我也是不信的,你肯定是在算计他们了。”
王训看了他一眼,那意思简直是明摆着的。
这还用我说?我还能真心为他们着想?
贺拔启对天翻了个白眼,“真该让所有被你外表蒙骗的人,都看到你的真面目。”他先是感叹了一句,继而又道:“可是我确实想不明白,和他们好好做生意,怎么就能算计到他们了?而且听你的意思,是说要明码实价,并不让他们吃亏呢!”
身在节度使周边重地,王训并不担心间谍,不过他还是快速环视了一圈,这才若无其事地对贺拔启说:“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我们用毫无用处的奢侈品,或是将并不贵重的日常用品包装起来,诱惑他们的王公贵族大笔花钱,而我们再用赚来的钱,出高价买他们牧民养出来的好马罢了。”
“你说的明码实价,其实不是我们这边的货物明码实价,而是我们愿意出哪儿都没有的高价,来买他们的马。”王训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谈。
贺拔启想了想,便恍然大悟道:“因为我们出的价高,而他们又需要赚钱来买我们的商品,所以他们一定会拼命将自己的好马都卖给我们。这样一来,他们自己的马就将大大减少,直到再也不能支撑他们自己的骑兵为止!”
“没有骑兵,他们还和我们打什么打?挥挥手就把他们灭了!”
贺拔启伸出手来,就要狠狠拍王训一下,王训仿佛背后长眼,干脆利落地躲了过去。
“王十六你好毒啊,哈哈哈,你看看你,简直不干人事!”
贺拔启笑了一阵,却又想到一个问题,“等等,但是吐蕃人也不会全是傻子吧?既然这么简单,他们会不会一下子就识破了你的诡计?”
这时候,两人已经快走到了牙帐的军营门口,王训一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军营附近,正是黑水在这里负责的亲兵叔父。
于是贺拔启便听见王训忽然加快了语速,“吐蕃和大唐不同,他们的头人贵族众多,并非铁板一块。即便他们赞普看出了什么,其实也不能阻止底下人和我们做生意。”
“更别说,对于真正负责养马的一般牧民来说,只要我们的出价够高,又能取得他们的信任,那么他们自然愿意替我们养马,才不会管上头人说什么。”
“这一年来,你也收了不少税,和深入草原的不少商队打过交道,这些风俗人情都早该知道。方才,节帅就没有问这个问题。”
眼下之意,贺拔十九你的脑袋和耳朵,都是白长了。
贺拔启听得想打人,但是王训已经动作飞快地跑了,贺拔启抬头一看,便发现他又在营门口和一个熟面孔会和,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往别处走了。
“……唉,如果不是我知道高岭之花的底细,一定要以为他这是和京中哪位闺秀有书信来往了。要不然,他每次都这么急匆匆地干嘛?”贺拔启对王训的背影摇头,摇着摇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不过,我也听过一些关于他父亲的传闻,他和自家部曲频频联系,可千万别是和就要到河西巡边的王相公有关才好……”贺拔启的声音渐渐微弱,直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另一边,再次接到京中消息的王训并不知道贺拔启在暗自揣测些什么。
他只是接过胡六叔手里那封被塞进竹筒里封好的信,又听对方说:“除了这封信之外,郭老十很快就要亲自过来,郎君上次派人给他带的话,他已经和商盟的俞东家商量好了。”
王训点点头,他知道,这说的是让商盟提供货物的事。就如同他方才和贺拔启说的一样,和吐蕃人开榷场一事,到时候可能需要郭叔和节帅面谈。另外联络商队,直接从牧民手中买马的事,也可以让他们一道办了。
王训对胡六叔点点头,又掂了掂手中竹筒的分量,他并不打算在这里打开,“这信是谁写的?怎么这么沉。出事了?”
胡六比了一个手势,王训心头一跳,但他随即便说:“最近并没有大事,除了已经和郎君说过的那一件以外。”
胡六叔指的是殿下出宫的事,王训确实早就得到了黑水传来的消息,所以在之前听到皇后薨逝的消息之后,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
不过,这样一来。
王训将竹筒藏在袖子里,便听见胡六叔又说:“可能是一直没联系,所以才写了这么多吧。郭老十不是说,那一位平时也挺好说话的?还喜欢和他们开玩笑。他们上次听命行事,完成了那么一件大事,还觉得挺过瘾的。”
因为参与偷运王皇后出宫的事,李馥的身份在整个黑水的核心人员中算是彻底曝光了。
王训对胡六叔笑笑,七娘一年多没和他直接联系,这让他心中一直十分忐忑,时刻怀疑自己临行之前的举动,是不是被她看出来了什么,又或者是豆卢居士那里,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消息。
胡六叔还在说着他从郭叔那里听来的事:“实在是没想到,以那位那样的身份,当时竟然是亲自去的,整件事都是那一位亲自指挥,全没出一点纰漏。”
王训第一次知道这些细节,忍不住问:“郭叔没有阻止她?”
胡六叔摇摇头,“怎么没有?但是那位最后还是亲自去了,可见郭老十拿人家是没半点办法的。”
王训眼前,不禁浮现出了七娘侃侃而谈,而郭叔无奈地揪着胡子的样子。画面之生动,仿佛他亲眼所见。
他微微弯了嘴角。
另一边,胡六叔的声音还在继续:“唉,我是不羡慕郭老十他们的经历,只是由此可见,那座大宅里的事还真是复杂,郎君这些年也太辛苦了。”
王训回过神来,他对胡六叔无所谓地笑了笑,又和对方说了几句郭叔什么时候过来的细节之后,便很快回到了军营。
在自己的营房中,他打开了袖中的信件,他手里拿着炭笔,一本论语注疏摊开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