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不是地下党,那是谁?他有猜想,李同文也有,但他们都不敢想明白。沈子焉觉得自己浑身的皮肉都在叫嚣着跳动,他捏着桌角,骨节泛着冷白,第一节与第二节之间扭曲成骇人的角度。手臂上青筋暴起,惊慌感就要破土而出。
李同文看着沈子焉,突然有点害怕,还以为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或者有可能是刚刚驳他的时候表情太过严肃了,刚想着哄哄他。突然就听见沈子焉憋出一句——
“同文哥哥,抱。”
沈子焉撒娇着冲他张开双臂,又懒散地在空气里耷拉下来。这叫李同文怎么忍?先把人揽进怀里狠狠蹂躏一番再说。
他和沈子焉两个人还没到留辫子的时候,这个旧习就已经被去了。此时他揉着他的发梢,是软的,是干净利落的。
“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撒起娇来了?”
“还不许我撒娇了?”沈子焉有点愤愤地,“你不喜欢?”他揪着他军装前的银扣泄气。
“怎么会呢?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李同文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轻如鸿毛又重如泰山,“我只是在想你有多久没和我撒娇了,多久没心甘情愿地粘着我叫我同文哥哥了。”
“我哪有,不是才叫过你同文哥哥的嘛。”
“哦。”李同文凑着他的耳旁,咬着他的圆润的耳垂,说:“也是,昨晚床上没少叫。”
“你烦死了,我不要理你了。”沈子焉推搡着他的胸膛,根本没用力。李同文抓着他的手腕,放在自己心口。他的心口“噗通噗通”地一下又一下跳着,跳在沈子焉掌心里。
“今晚还想听,乖子焉给不给?”李同文朝他轻扬下巴。
“疼,不想给。”
沈子焉大抵是故意的,想吃又吃不到才是吊人胃口的,历经千辛万苦才轻舔上一口的才是最美味的。
“我轻点成吗?你刚答应好的。”李同文急了,想现在就办了他,一双手不老实地往下滑。
沈子焉不留情面地打掉他的手,灵巧一转,像一阵风,就从李同文怀里溜走了,“骗子,我才不要信你,我回楼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沈子焉就已经倒着退到门边,一溜烟地跑了,李同文想抓都抓不住。
沈子焉二楼的办公室连着个所有警卫员的大办公室,李同文不敢直接下去抓人,只好憋闷着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暗自伤怀。
自家的太太,摸不得碰不得算个什么事儿?
……
火红的大盘子换成了一弯皎月,悠远的叫卖声由远及近,卖艺人晃荡着手里的拨浪鼓,“叮铃光”一下翻面,“叮铃光”又一下转过来,“卖糖人咯,卖糖人咯。现点现做。”
拨浪鼓摇得他心猿意马,李同文合上手头的公文自言自语:“糖人?我的糖人还在楼下呢。”
司令部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值班的小年轻,看到李同文刚想打行礼,就被他食指竖立在唇间的动作吓得不敢说话。
李同文悄悄潜进沈子焉的办公室,他正站着看向窗外的夜色发呆。李同文偷摸着从背后环住他,细碎的胡渣扎着他的颈窝。
“劫色。小美人,不许动。”
沈子焉大概一开始是真的被吓到了,按在突如其来抱着他的人手腕上正准备做着防备的姿态。听见是李同文的声音,放下了防备,但按在手腕上的手没松开,借着力转了个身,环住他的脖子。
“痒死了。”
“哟?哪痒?”
“烦人,我说的是脖子。”
他话里说着人烦,但实际上又拽着人往下,痴痴地望着他。
李同文的眼睛不似他的,眼尾上翘,他是向下的,看起来有种不属于他的乖顺。整个人世间都在他眼里倾倒,没什么比此刻能独占他的眼来得重要。他只好不断地凑近,直到他看到李同文的眼里有自己的倒影,只有自己的。
良久他问他:“同文,你信王秋生嘛?”
“不信。”
“那你信朱老先生嘛?”
“不信。”
“来福?”
“不信。”
“王二六?”
“也不信。”
“为什么连王二六都不信?”
“世上所有人我都不信,只信你。”
“为什么?”
“因为世上所有人都会撒谎,会背叛,但我知道你不会。”
……就算你骗了我,我也不怪你,我心甘情愿。
后半句李同文没有说出口,可能是这话太缠绵,也可能是这话太不吉利。总之他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笨蛋哥哥,我要回家。”
“好好好,哥哥带你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