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手。”
斯雷因默默把手递给伊奈帆,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狗,这让他多少有点不愉快地皱了皱眉。
咔嚓,咔嚓。
伊奈帆在给他剪指甲。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他们间没有阻隔,膝盖碰着膝盖。
伊奈帆握着斯雷因递出的手,他低着头,神情专注,认真地把指甲修剪出圆润的弧线。他在腿上铺了一块手帕接住剪掉的指甲,细致入微,这种细致的事情他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斯雷因透过伊奈帆因为低头而散落的额发注视他的脸,那张脸安静无害,但黑色的皮革眼罩十分碍眼,这是为了掩盖被他击伤的伤痕,斯雷因不愿想象眼罩下残缺的左眼是什么样子。
伊奈帆有意把动作放得很慢,他喜欢这样轻轻握着斯雷因的手指,因为不反抗而显得特别温顺,一旦握住就舍不得放开。他的手指白皙纤长,弹钢琴的话也一定很合适,但事实上这是会扣下手枪机扣,操作火星铁骑,还有摁下引爆开关的手指。
像他本人一样,有着柔美的外表,实际极具杀伤力。
把剪下来的指甲清理好,伊奈帆拿了护甲油回来,他说这涂在指甲上可以防止干裂。
虽然觉得这么做就像个女孩子,但斯雷因还是把手递过去,接着才想到他应该要求自己来,指甲刀还可以说是利器的一种,护甲油怎么看都不像有杀伤性吧?
不过已经晚了一步,伊奈帆仔细地给每一根手指的指甲涂上护甲油。他捏着他的手指轻柔摩挲,伊奈帆的指尖偶尔会有意无意地在他掌心划过,痒痒的,这样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仿佛带着某种暗示的意味。
斯雷因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伊奈帆捏住一根手指轻叱:“别乱动。”
恰好是左手的无名指。
斯雷因想:听说恋人之间会这样为对方戴上戒指。
伊奈帆想:真想给他戴上戒指啊。
修剪指甲的短暂的平和相处后,伊奈帆离开了,几个士兵走了进来。之前越狱时追捕斯雷因的士兵们在伊奈帆的吩咐下只装备了麻醉枪,但这几个士兵带着的可是真枪实弹的武器。
斯雷因知道这是要要对他进行审讯了。他对此并不是陌生,地球军总是千方百计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情报。审讯隔三差五会进行一次,他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每次都让地球军无计可施而结束。
他被戴上眼罩带离囚室,这样做是不想让他获得更多监狱内的线路情况。但他闭着眼可以记住走过的路线,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不知道这次要被带往哪里。
押送他的人沉默无语,宛如幽灵。
他走进了一个感觉很冷的房间,即使看不见他也知道里面有人等着他。他熟悉这个人的目光如同熟悉他的声音,界冢伊奈帆,这次的审问是由他来主导。
斯雷因被带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拿掉眼罩他才发现这是一张焊死在地面上的铁椅,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那些人用皮制的拘束带将他牢牢束缚住,拘束带抽紧时勒得他的手腕发痛。
“绑紧一点。”伊奈帆命令道,他看着斯雷因,“之后你会感激我的。”
“是要拷问吗?没想到地球军也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他冷笑,已经能预见这次审讯将会很难熬,但当伊奈帆拿出药剂时,斯雷因才知道这次的情况有多糟糕。
伊奈帆没有打算隐瞒什么:“这是新研发的自白剂。”
斯雷因咬牙切齿地说:“这是违反军法的行为!”出于人道主义,吐真剂之类的神经药物在审讯中被严禁使用。
“在地球和火星的档案上你都已经死了,死人没有任何权利。”伊奈帆平静地说。
斯雷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久前还细心替他修剪指甲的人,会做美味料理给他的人,说着“我会照顾你的”的人,现在冷酷得让他感到陌生。
“你……呜!”斯雷因还想说什么,然而脖子上的拘束带也猛然收紧,紧勒他的脖子把他的头部固定。
完成准备后,所有人都退出了审讯室,伊奈帆把注入了药水的针管放在一旁,替他戴上皮革制的口枷。
“呜!!!”全身被拘束的斯雷因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抱歉,但我不想你咬到舌头。”伊奈帆说,“因为,会非常痛。”
斯雷因瞪着他,即使无法做声也不能动弹,他的目光和表情依旧深刻地让人感受到他的愤怒,他没有放弃反抗,仿佛被逼入绝境而发狂的野兽,即使到死也不打算屈服,他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目光,伊奈帆替他把眼罩也戴上。
在覆上眼罩的那一刻,他看见斯雷因的眼神蓦然软了下去,那眼神几乎可以说是在哀求了,在这个没有人会相信他的世界,他唯一相信的竟然是他的敌人。
黑暗降临,斯雷因眼前一片漆黑。
他感觉到尖锐的针头刺破皮肤,心底一片寒冷。
肉体上的严刑拷打他可以忍受,因为他的意志还是属于他的,即使像以前那样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也有信心咬紧牙关,不发一言。但药物会夺去他的一切,这是最卑鄙无耻的手法,精神上最残暴的强制操控,把他连身为人类最基本的选择权利都剥夺。
而且执行人居然是伊奈帆,这让他可笑地感觉到被背叛。
有个想法他一直没改变,如果自己真的要死在谁手上,他希望那个人是伊奈帆。
他们是敌人,本来就没有信任可言,但这也是他唯一敬重的对手啊!
药水毫不留情地全部推进斯雷因身体,第一滴药水与血液接触,剧烈的疼痛由此爆发,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粗铁针贯穿脊髓,把神经和骨髓搅得乱七八糟,与之相比以前所受的鞭刑简直是温柔的轻抚。
然而发不出声音,不管怎么挣扎也挣不开束缚,只会徒劳地增加痛楚。
三管药剂是上限,这是在死囚身上实验得出的真实数据,伊奈帆看过数据,那些死囚哪怕最孱弱的一个都要比斯雷因强壮。
汗水把单薄的囚衣完全打湿,椅子里的斯雷因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脸上湿漉漉的既是眼泪也是汗水,盖过后脖的长发一塌糊涂地缠绕他细白的颈脖,剧痛之下他咬紧了口枷,力度大得从牙缝里渗出了血,因为猛烈的挣扎拘束带在他身上留下可怕的痕迹。
但他的身体依然紧绷,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了血管,但他并没有放弃反抗,这时候如果拿下他嘴里的拘束物他毫无疑问会立刻自杀。
伊奈帆捧着他的脸,他抵住斯雷因的额头,像哄小孩子般对他说:“嘘,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然后让吻不断落在他的额头和脸颊,还有眼罩上。
斯雷因的精神力很惊人,第三管药剂已经注射进去了,但他还在抵抗。
其实放弃了就好,如果不抵抗疼痛也会随之消失。
打开第四管药剂时,伊奈帆的手有点颤抖,但他还是坚定地把第四管药剂注射进去。
药水推进到四分之一,他发现斯雷因的身体终于软下来,伊奈帆松了口气,立刻拔出针头,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手心和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伊奈帆摘下斯雷因的眼罩,抬起他的脸仔细观察,他的瞳孔扩散,向来澄澈的眼瞳里现今弥漫着一层水雾,看不到清晰的焦距,而这迷离的眼神异常美丽。确定斯雷因丧失了自主意识,伊奈帆才放心把口枷脱下。
血液混着溢出的唾液从嘴角滑下,他用舌头替他舔去。
他微弱地喘息着,苍白脸色,却诡异地带着一丝潮红,睫毛轻颤,眼角也有一抹凄艳的红,脆弱从骨子里透出来。
伊奈帆看了好一会儿,才以最大的理智放开他,打开录音设备,按照中将提供的问题清单开始审问:“你的名字是?”
“斯雷因·特洛耶特……”
“所驾驶的机甲名为?”
“塔尔……西斯……”
“谋害火星女王艾瑟依拉姆的主谋是?”
“扎……兹巴鲁……姆伯爵……”
“月面基地主控电脑的密码为?”
“GX890……”
……
把所有问题问完,伊奈帆关掉了录音。他要求这场审问由他负责,房间里没有任何摄像和监控设备,唯一的录音器也被关闭,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解开斯雷因身上的拘束带,接住他无力倒下的身体。斯雷因虚弱的气息散落在他颈脖上,伴随着因为难受而无意识发出的细小呜咽,他差一点就要遏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