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宝(6)(2 / 2)
裴泽道:“只能算是吃不死人,原是想找仁和楼装食盒带来,可他们说享春宴绝不外送,臣只能做一回恶人想把刘师傅绑来呢……”
夏岳捂着嘴笑道:“好巧,好巧。怎么没绑来?”
“臣凶名赫赫,刘师傅吓得不敢来。”裴泽幽幽说道,“他说和臣一起赶路是没命走到凤都的,双手奉上了享春宴的食谱还有三坛银光酒,只求臣放他一马。”
夏岳:“……。”
这时有宫人来报,说是世子殿下和秀容侯的房间整理好了,裴泽就告了退,可他刚刚进了房放下包袱打算歇下,门前就来了个通传太监说睦王殿下传他过去伺候。
裴泽:伺候谁????
连着跑了一日半的马,饶是裴泽也有些疲惫,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睦王殿下叫他他就要回去,只好重新穿上已经脱下的外衣,步履沉重地再次赶去主殿。
“两年了……”夏岳摩挲着手中的胭脂水釉茶盏,烛光下温润的红映在他的指尖,总算显得他的面色有了些人气,“十叔,你后悔吗?”
“你呢?”夏彦披上一件绣鹤的大氅,拨弄着烛芯问道,“你后悔么?”
“我悔得恨不得自尽下去与他相见。”夏岳盯着夏彦的脸,一双眼圈红得像是要流出血泪,“我恨不得替他去黑龙关,恨不得替他死,恨不得杀尽天下高党!要不是晚裴泽一步动手,我要把高鹤龄挖眼剥皮,碎尸万段,挂在福懿宫前叫高珊瑚日夜梦魇缠身不得安宁!我……我对不起沛之……天下人都对不起他。有什么好韬光养晦的,我当初就该不计手段把他留下……”
“慎言。”夏彦叹道,“凤都高党多如牛毛,这行馆里的宫人只怕十之八|九姓高,你说了什么话明天一早就能摆在高护案头。”
“十叔,你这七年是怎么忍下来的?别说两年了,沛之送葬那日我已恨不得生啖高氏血肉,再杀裴家满门!他是文官,他考了探花,他将来要做流芳百世的文豪书圣!就因为他姓裴,为了保裴泓那个小妇养的废物就要送他去死,这叫什么道理!十叔,你总说要等,等天时,等地利,您想让我们等多久,您还想……让明姑娘等多久?您难道以为娶了高翡翠那个婊|子高家就不忌惮你?等到天下真的改夏为高,忠臣义士都入了土才算完吗!”
明姑娘三个字一出,夏彦冷静的嘴角抽动了一瞬。
明玉光……七年了,他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被尘封的名字还会被夏岳提起,更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在秦楼楚馆练就的一副铁石心肠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就融化成满心的痛苦悔恨。是了,高家人蛇蝎心肠,为了抢男人连个还在读书的闺中小姐都不曾放过。他认识一个明玉光,可这世上恐怕还有千千万万被高党逼死的明玉光。夏彦本就因扫墓而有些郁郁的心情变得更加悲凉,就好像七年前在扬子江边听人来报明玉光已投水自尽时那样的,像是被一口恶臭的脓血密不透风地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咽不下,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耳边的风声在哭,眼前的江水在哭,就连面无表情的纤夫路人好像也在泣血哭号,哭得是他懦弱沉默,他胆小无能,他是害死未过门的妻子的凶手。而当这些都过去,夏彦的心中只剩一片荒芜,还有满腔无从排解的悲愤与不知投向何人的恨意。
他突然觉得有些羡慕裴泽。夏岳和他身不由己,只能在斯人去后束手束脚躲在家中偷偷哭泣。高鹤龄让护卫害死裴沣,裴泽就带人伏击高家回京的队伍,假做山贼将所有护卫和高鹤龄本人斩首挂在山顶;太后派来的监军构陷忠良,裴泽就在围猎时引来狼群将那监军啃得骨头都不剩。
只有裴泽有资格来看望裴沣,夏彦想,我们都不能。
夏彦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把帕子递给侄子擦眼泪:“……慎言吧。”
“十叔……我已经等不下去了。”夏岳哽咽着接过,泪水像决堤的河流,很快就湿透了帕子。
“守悦……再等一年。”夏彦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青年,低声说道,“等我拿下裴泽,咱们手里有了兵,自然要让高狗为他们偿命……”
只要拿下裴泽,他就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