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廉泽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的手机放在枕头边,一张脸罕见地苍白着,呼吸很均匀。
季北坐在他的不远处,盯着他看。
有新消息滚进廉泽的手机,他的屏幕亮了一下。季北看清楚了,廉泽的屏保是那张他在长白山的侧脸。
季北坐在沙发不算柔软的沙发上,心里却有细密的针在扎。廉泽穿着白蓝相间的病号服,露出的一块皮肤上缠满了厚重的绷带。有类似血污的深红色星星点点映在那惨白的带子上,但廉泽的人却睡得无比平静,像终于用血肉凭空斩出了一方天地来。
季北看了很久,最终站起身来,走到他身侧,颤抖着地摸了摸廉泽高耸的眉骨。
对方嘴唇是白的,眉目放松,睫毛盖在笔挺的鼻梁旁,如同名贵的钢琴琴键。
“傻。”季北的声音很轻,骂道。
“蠢货。”他又补了一句。
廉泽没有醒,脸在季北的手掌之下,像终于停岸的船舶。
廉泽的父母没有被通知,季北翻了翻他的病历单,俨然已经是VIP客户。
“这次还是伤得挺重的,”有护士跟季北闲聊,“你是他朋友吧?唉,让他少打架。差点就动到脾脏,到时候就不是缝合包扎能解决的事了。”
季北拿着纸张的手轻微一抖。
季北坐在整洁的病房里,空间隔音很好,廉泽呼吸也很轻,飘在空气里的只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他出神地想,如果他当初没有特地走一段路,进了昱阳那一家星巴克,如果他当时没有删掉刘宇燃的号码,心情没有任何异常,没有给廉泽那杯饮料的话会怎么样?
但这些只是他自己恰好做出的偶然选择,之后的无数次交集和纠缠,都是廉泽主动伸手,并且在季北想要斩断时就会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他在校门口堵了他近半个月,载他去海边,和他旅行,在天台偷亲他,给他发的无数的微信——像永远不近不远地跟在他后面,只要季北愿意转身,都能看见他带一点坏笑的潇洒脸孔。
——
廉泽在傍晚才堪堪醒转,夕阳从窗户打进来,刚好映在他脖子下方。他眯了一下眼睛,看到坐在不远处垂眸看书的季北,开口的第一句是带着笑的:“哟。”
他话一出口,扯到了伤口,又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季北听到声响,极慢地抬了眼。
“北北。”廉泽叫他,“你吃饭没。”
已经是傍晚饭点的时间,廉泽睡了一天,自己滴米未进。
季北把书放到了一边了,在离廉泽四五步的沙发上坐着,不发一言。
廉泽先心虚起来,“生气了?”
季北没答他任何问题,语气很淡地提问:“伤哪儿了。”
“呃,背?”廉泽其实并不清楚,笑着糊弄回答,“挺好,情侣疤。”
季北像忍耐一般地吐出一口气,“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没。”廉泽赶紧否认,“怕你担心我。”
“现在知道了?”
廉泽嘿了一声,桀骜眉眼里溢出温情,“你过来点?”
“不过去。”季北嘴上硬气,过了一会,还是走过去了。
季北走到廉泽身边,没有弯腰的意思。等廉泽醒转的每分钟,心思百转千回,难熬,害怕,欣喜,又迷惘。季北打定决心要硬起心肠给他一个教训,看着廉泽的眼睛,气一点点重新翻上来,“说了不喜欢你,还去送死,你有病?”
廉泽听了,又笑了出来,“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为了你跟别人打架,不冲突。”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让季北原本虚鼓着气的心骤然柔软起来。
廉泽从被子里伸出手,松松地握住季北的,季北垂着眼,也毫无反击之力了。
夕阳一点一点偏下去,两个人一高一低,轻轻地牵着手,仿佛创世以来所有智慧凝成的言语都失去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