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t卡文将餐盘顺手递给了后面的士兵，昂着尊贵的下巴，再次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长行，接着转向舟水道：“虽然我理解你只配与丑陋的亚洲人为伍的身份，但还是诚心建议你谨慎选择交往的伙伴。”

\t羞耻排山倒海席卷全身，长行的身体发着抖，握紧鞭子的指尖抠进肉里。可当他听到舟水说道“谢谢指点，我会考虑。”时，力气悉数离去，右手像松弛的琴弦颓唐垂落，心肠凉了半截。

\t也许是缓兵之计，否则舟水没必要蹚这趟浑水。长行恢复信心，跟卡文正面对抗不明智，以柔克刚，以退为进，这正是中国人——还有与中国一脉相承的其他亚洲人所擅长的，不是么？

\t卡文消失在餐厅门口，戴维斯拧着眉头，瞥见后厨探头探脑的“土豆“，沉声道：“擅离职守，弗莱迪，清扫厕所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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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和卡文勋爵结梁子的日子不会好过。舟水担心长行与之再起冲突，便在晚餐后放弃活动时间，帮长行清理餐厅，一面好言规劝。

\t他先是搜肠刮肚地道歉，但不确定怎样的说辞更显真挚；长行见他郁结的面部，道：“如果觉得一句对不起不够，那这些盘子归你洗了。”

\t“你不生气？”

\t“我生气啊，所以罚你洗盘子嘛。”

\t舟水忧心忡忡道：“我虽然说‘会考虑’，但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做事不能一味冲动，没好处。”

\t长行叹了口气，转身面向他，道：“别当我是你，你个大傻瓜！”

\t舟水如释重负：“卡文勋爵是马尔卡温侯爵的次子，马尔卡温侯爵主管财政，所以没人愿意惹他。不过他们父子关系并不好，全家只有卡文从牛津辍学，跑来当海军了。听说是在一次关于‘废除鸡\\奸罪死刑处罚’的辩论会上，卡文作为反对派有些过激，当场与正方的阿尔弗雷德勋爵——昆斯伯里侯爵的幼子，大打出手，然后没一个星期，卡文勋爵就主动退学了。外界都认为这是学校为了平衡两位侯爵的面子。”

\t“……‘鸡——奸罪’？那是什么？”

\t舟水尴尬道：“就是……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互相爱慕，并且，呃，发生了……关系——我说明白了吗？”

\t长行不解道：“爱怎么会有罪？”

\t“爱没有罪，但爱的对象如果有罪，那就像一滴墨掉进清水里，得到的只能是一滩污水。”

\t“你也这么想吗？”长行问，“在日本，假如你爱一个男人，也会死吗？”

\t“不会有因此的死刑，但终究不是正道，”舟水犹豫地说，“而且，你怎么能分辨出，你对一个男人的好感，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情呢？”

\t“男人和女人就能分辩出了么？”长行道，“我家里有两位额娘，可是我没觉得阿玛有多爱她们，她们也不见得多爱我阿玛，无非是为了安身立命。女人不嫁男人，就活不下去，男人不娶女人，就没法传宗接代。算来算去，无非一笔交易，哪来的什么爱。”

\t舟水沉吟道：“这就是公序良俗。”

\t“这就是惯性。”长行想起白师父的话，“一旦逆向，那些反对声最大的人其实是在恐惧，想一想，逆向与否，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只有欲盖弥彰的谎言才会用最大的嗓门逢人便说，如此想来，他们心底恐惧的，是他们内心深处，也有着逆向的想法吧，为了不被人拆穿，就装作激进的反对派，甚至不惜索取人命。”

\t“就像蝙蝠。”舟水道。

\t“什么？”

\t“有个传说，讲的是蝙蝠为什么只在深夜出现。当时飞鸟和走兽打架，飞鸟快赢的时候，蝙蝠就说自己是鸟类，因为他有翅膀；走兽快赢的时候，他又说自己是兽类，因为他有尖牙。后来鸟类和走兽和谈，发现了蝙蝠这个两面派，蝙蝠无地自容，只好夜间出来。”

\t长行笑道：“如果有一天人类和同性才能繁衍，我真期待卡文勋爵那只大蝙蝠的表情。”

\t“我也是。”

\t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土豆”弗莱迪怒气冲冲地从门外冒出头：“动作太慢了！我一定要告诉戴维斯中士！快点儿，我要关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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