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 / 2)
……
我只能继续看着尸鸠天士,只见他耐心地将我小腿上的一道裂口缝上,竟然有那么一点“临行密密缝”的慈母感。
慈母……这个形容似乎有点恶心,但我心里却并没有多少真正恶心的感觉,就像是……这种感觉被人从身体里拿走了似的,我理解这种感觉,却没有真实的感受。
……真是越来越不像人了。
尸鸠天士瞟了我一眼,问:“怎么哑巴了?舌头不是给你接好了吗?”
他这么一说,我便果然感觉到了舌头的存在,略微调动了一下舌头的神经,我便问,“这便是第二道枷锁吗?”
尸鸠天士停顿了一下,继续着手中的活。“是啊,你也感觉到了。每破一道,你作为人的感知就会少一些,若是最后一道都没了,便是无情无欲,无知无觉,没有什么能再留住你了。”他缝好了我的腿,又接着拿起一截手臂,“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你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竟然会原谅朱季天,你不是怨恨他,一辈子都不会谅解的吗?”
“我确实怨恨他,想让他受到惩罚,但我从未想过他死。”我对上尸鸠天士不解地眼神,解释道:“他虽然背叛我,害我受到责罚,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但我只想他受到等同的责罚。”
“你是说罪不至死?”
“是的。”我无法点头,便只能眨眨眼,“但他现在为了救我而死,已经付出了超出我想要索回的代价,故而这笔账便可勾销了。”
尸鸠天士阴笑了一声,“原不是原谅,是销账。”
原谅似乎不应该等同于销账,但我思索了一会,又感觉像是一个意思,除了心头萦绕不去的矛盾感,我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说来尸鸠天士当初还信誓旦旦说一定死不了,枷锁牢不可破,可现在呢?
我酝酿了一会,终是鼓起勇气问:“师父,最后一道枷锁是什么?”
尸鸠天士挑眼看我,“怎么?想寻死?”
“不是……我只想知道个大概,好让我今后能避开。”
尸鸠天士打量着我,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什么?
“你别这么看我,我确实不知道。最后一道枷锁也是你留恋人间的第一道坎,我哪知道你当时不想死是因为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想得那么紧啊?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一片段的记忆特别模糊,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选择性失忆?
这时,尸鸠天士又缝补好了我的手臂,那双苍白纤细的手挽过红绳灵巧地落下一个结,接着那红线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地融入了皮肤,整个手臂上竟看不到一丝缝痕。
看着我惊异的眼神,尸鸠天士便得意得笑了,“新纺的线,尽给你这不成器的逆徒用了。”
这时候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师父,可有人一见缝痕便能认出是你的手笔?”
尸鸠天士的笑容一下子凝在脸上。
我将在通道内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尸鸠天士的脸色已经只能用凝重来形容了。
能使用白虹剑的人必须要拥有邢氏血脉,故而白虹剑在韩文朗手中只是一柄锈剑,而我因身负血饲便能唤醒白虹剑。
我揣摩着尸鸠天士的神色,问:“师父可知道是何人了?”
尸鸠天士撇嘴,“除了金铎宫现在呆着的那位,邢氏哪还会有别人。”
“不是还有邢复和邢天寒?”
“人都死了……”
“死了又代表没了。”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尸鸠天士眯起了眼,那血红的虹膜被压成了一线,显得格外诡异与危险,接着他从袖中摸出一只有些掉漆的铜铃。
叮铃——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地上的肉块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先是蠕动了几下,在第二声铃声响起之时,以飞快地速度归为,眨眼间,我的头便回到了脖子上,像是从未断过一般。
……他果然在我身上做了手脚,才能在每次我缺胳膊断腿的时候都出现地这么及时。
可怕的控制欲。
我在心中下了定论。
“此事我还需向陛下禀报。”我披上尸鸠天士给的衣服,只觉得浑身通畅,不得不在心中对他的手法顶礼膜拜一番。
尸鸠天士点点头,遥遥望着远处朝天空吐黑烟的火山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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