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 / 2）
她悲凉的想，她单枪匹马，只能孤注一掷。
赵玥那声尖叫终于偃旗息鼓后，嘴角牵扯出一个勉为其难的难看的笑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她看了看这屋内的所有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程度的欲言又止。
她顿了几秒，拉开联系着外面世界的那扇门。
“我会去的。你们记得联系我。”
张医生看着赵玥远去的背影，怔了一下，一回神，易骁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文件，慢慢的朝他摆了摆手，带着陆川走了。
走到外面，易骁像是放下了所有的沉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息，紧了紧背包的带子，问陆川：
“今天晚上打夜市去？”
陆川难以置信。
他以为他的好兄弟会像往常闹矛盾时一样追上赵玥，可是他没有；他以为他会对着她的决绝顾影自怜，可是他没有：他以为他会难受，或许会跟自己从兜里摸出根烟来点上，走去喝一杯酒，或许会跟自己促膝长谈，也可能他还会痛哭流涕，深深自省……
可是他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对着赵玥的远去施舍过哪怕一个眼神。
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淡淡的站在自己面前。
易骁其实很痛苦。
他舍不得让赵玥走，他怎么可能会让她离开？可是对于她来说这是目前最好却最残忍的安排。特别是像赵玥这样的情况，医生她是离不了的，假如张医生自己走了，新的医生接手将又是不小的麻烦。
赵玥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她理应也值得拥有这个年龄所有的女孩子该拥有的一切，她不能继续沉浸在痛苦里。
易骁怕自己心软，怕就不让她走了。
他需要一个宣泄口来逼出他此刻已经萌生了的所有暴力和阴暗的想法，他不能纵容自己。
他垂着脑袋，他得是赵玥的易骁。
他就像任何时候一样，对着陆川说：
“我们去打夜市吧？”
自从那天之后，赵玥每天按时上下学，她不再和易骁讲话。
易骁每天傍晚依旧为她买好晚餐，有时候校门口的城管查的严，不让小贩出摊，他就走好远的路去为她买她喜欢的零食，一周七天，一月四周，他绞尽脑汁，每一天的都不重样。
每天晚上放学时他仍会像以前一样护送赵玥回家，但他不再走在她身旁，他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有时候陆川和他一起，赵玥会和陆川讲话。
赵玥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易骁对她的好。
某些无聊的时刻她也会搜寻易骁的身影。她看见课间时易骁会一个人站在走廊吹风，有时候也会坐在后排去集训的艺术生的桌子上双目无神的盯着某一处。
他们其实心照不宣。
都在自说自话，都在表达难堪。都在痛苦，都在付出，没有谁能体谅得了另一位。
只是还都想挽救一下，只是现在还无法做到“你已经与我无关”。
的确是明白的。又的确无法妥协。的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陆川不敢对着这样的易骁撒泼犯贱了，易骁也不再跟他一起出去打球了。他不明白那天到底改变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易骁和赵玥还能相处，虽然他们相处如冰。他们两个的行为都超出了他的小脑瓜的理解范围。
春去暑来，很快就到了五月底，到了赵玥要启程的日子了。
赵玥站在登机口，听着熟悉的催促登机的广播，还有最后五分钟，这一次，她等的不是飞机。
她在等易骁会不会出现。
最后三分钟。
最后两分钟。
一个熟悉的人影朝她跑来，易骁来了。
马上要高考了，学校很难批假，易骁又在和班主任的周旋中误了车，他跑的很快，但他不确定赵玥走了没有，毕竟——
他还想再看她最后一眼。
易骁气喘吁吁的扶住膝盖，他跑的太急了。忽然，他看见了川流的人群中一双挥舞着的手。
手的主人亭亭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对他招手，就在他视线的尽头。
赵玥穿了一身黑，好像要去参加谁的葬礼。
易骁放缓脚步，隔着几米，远远的看着她，也不上前。赵玥对他笑了笑，张开了口。
什么？
易骁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耳边都是嘈杂的人声没完没了的鼓噪。又被路过的行人挡住了她的口型。
他抬腿走了几步，正想去她身边，赵玥转身进去了。赵玥对着工作人员翩翩有礼的解释，道歉，办理手续，她没有回头。
静在原地，等赵玥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易骁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这算什么？
她的确是去送丧的，她还是黑夜的守夜人，她毫不留恋的把他和她的一切都留在了这片悲伤的土地。
掏出根烟来点上，呼出一口青白的烟雾，转身慢慢的走出机场。
飞机起飞了。赵玥还是坐在窗边，她看着脚下的土地一点点的缩小，想着那个几分钟前站得离她很远的人。
易骁。
他是自由的，纵然有关赵玥的一切使他牵挂，可他从未停下过他前行的脚步，他不曾为任何人停留。他看起来好似处在一个低微的位置，可他只是向人们脱帽，而非敬礼。
他是个矛盾的结合体。
他是好孩子，也是混小子；他是谦谦君子，也是斯文败类；他可以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温柔全盘托出，他也可以面对你碎了一地的心冷眼旁观。
他爱你。他从心底里迷恋你，连带着他所有的心绪，身体，灵魂他都能奉献给你，他可以为你鞠躬尽瘁，跋山涉水。
他也恨你。他从理性和思维上憎恶你，憎恶你带来的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憎恶你对他自负的践踏和是他彷徨的自卑，自身的比照是他恼怒。
可他甘之如饴，他赴汤蹈火，他死而后己。
这样野性，自由，又难以自制的人，赵玥第一次爱。
很浅的，赵玥露出一个释怀了般的微笑。
易骁，我亲爱的，你看见听见我说的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