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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无奈地瞪着他，显然认出了他是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赛亚推开他，敲门。这一次守卫没阻拦他，赛亚猜测他们根本没接到过阻止他回来的命令——这想法让他既心酸又仿佛得到安慰。
门板上的窥看孔后面露出老管家的惺忪睡眼。赛亚拉紧莉亚颤抖的手：“开门。”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儿，打开门。他想说什么，但赛亚打断他：“我们会离开的，不会给你添麻烦。我自己去找他说。”
老管家点点头，拖着脚步走了。他显然十分渴望回到睡梦中去。
赛亚看着莉亚。“你可以等到白天，从仆人通道出去，或者……”赛亚打住了。有一条直通海边的水道，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莉亚。主人可能并不想让莉亚知道。
莉亚打量着他。“我会在这里等着。”她最后说，挣脱他的手，“我会待在仆人室。我们应该去找他，求他帮忙或是原谅——白天，等他醒来的时候。”
“如果他没改变主意，你该怎么办？”赛亚盯着她，“他不是无缘无故赶我们走的。”也不全是因为我做了错事。他想。
莉亚有些为难。她什么也没说，显然根本没想好该怎么做。她不会前往大海，因她本就是生在陆地上的，大海对她来说并非故乡，而是险恶的异域。
赛亚决定让她一个人待着。“我会回来的。”他向她打过招呼，准备离开她。
“赛亚！”莉亚忽然叫住他，好像她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似的。
赛亚回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冰蓝色眼睛。人鱼的眼睛。
“我有时候会嫉妒你。”她捋了捋耳边的金发，冲他笑笑，“因为你是自由的，赛亚。而我说的不是人鱼的那种自由。你不知道那有多珍贵。它不是凭空来的，也不是无需代价，可它依然很珍贵。”
她凝视着他，却好像知道他根本听不明白她的话。
赛亚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她的注视，一边为她的话困惑，一边又恼火。他离开仆人区的走廊，转入大厅，又从大厅拐入后院。开阔的庭院正中，那座水池在月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但里面的月泪似乎都不见了，或者至少是不再发光了。
赛亚走到水池边坐下，把小腿浸在水池里。有一瞬间，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召唤他生出鱼尾，但克服那种欲｀望对他来说不过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念头。
他当然不是普通的人鱼，从来就不是。
潮湿的夜风又吹起来了，赛亚从风里嗅到海的气息。海的消息。
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他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可千真万确地，轻柔静谧的海歌里包含着一个只寄送给他的消息，那来自一个特殊的家伙，他曾与他约定独有的密语。那不是普通人鱼能够探听的频率，对于那些经过训练的人鱼来说也仅仅只是寂静的空白，但赛亚听得到。
他渐渐阴沉下脸色。
近来海歌总是过分寂静，而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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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阿若拉城仿佛披挂着柔滑如水的丝绸。这是阿若拉最安宁的时刻，灯火皆熄，月泪光辉也融入渐起的天光，不再如夜色中那样突兀。只有王宫塔顶与海面上的两座灯塔仍在释放光芒，沉默地卫护着梦境的尾声，免得黑暗不经意突破这松懈时刻，长驱直入。
阿若拉城的城门还没有开，但赛亚已在城外。
他站在高高的礁岩上，低头望着灰蓝色的海面。海面此时还算平静，但日出起风之后，海浪也将狂躁起来。
落潮让他脚下的礁石滩露出海面，这种时刻一天中有两次。也就是说，一天中有两次，从这里登陆、想要通过他身后那个秘密海蚀洞进入阿若拉的人鱼，无法利用大海隐藏行迹。
而那位信使选择这时候抵达，大概是因为这是阿若拉守备最松懈的时刻——夜晚已结束，而白昼还没有到来。或者他其实不需要潜入，毕竟作为王子的人鱼，他拥有鼎鼎大名，尽管那可能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肯定早就发现了赛亚，但他还是登上陆地，向赛亚暴露了自己。他要么早就知道赛亚在这里的原因，要么并不在意赛亚的存在。他显然没把赛亚当作敌人。
赛亚跳下高高的礁岩，向他走去。落潮时困在岩石间的海水凉凉地浸没了脚踝，卷起水花。
“我听说你会来。”赛亚昂起下巴，瞅着那个偷渡者。
那个名叫乔伊的人鱼冷冷地看着他。
赛亚背起手，在他身边的浅水坑里踱了几步，弄起哗哗的水声。然后他忽然停住，侧转身，上下打量着乔伊：“你不该在花园中留下鳞片，那不专业。你也不该背叛和欺骗你的王子，从他的城市中劫走法师。”
“这不关你的事。”乔伊冷淡地回应道。
赛亚“哦”了一声，又说：“那么，你想见到他吗？或许你该先与我一起去见一个人。”
乔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你‘听说’我会来？”
赛亚知道自己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你应该跟我来。”他接上上一个话题。
“为什么？”听上去包含一点挑衅的语调，当然还有厌恶。
但让赛亚忽然没了好脾气的却不是乔伊的提问，而是他自己的回答：“他将是你那位王子的盟友，比你能想象到的任何人都更有力。”
或许不只盟友。他没好气地想。
乔伊没有立马作答。他的冰蓝色眼睛中波动着犀利的光，像是被触怒了。但他很快平复了怒意，将它转化为淡淡的讥讽。
“你曾经无拘无束。”他苦涩地笑了笑，望向大海，又转回来凝视着赛亚，“带路吧。能够约束你的人，一定是无法拒绝的。”
赛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你还在生气吗，我上了你那件事？”
“对你，不。但是对其他人，”乔伊看上去很平静，“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