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2）

朝露没有告诉巴伦顾珍在战乱中离世的消息，巴伦也从未问过，就好像默认她就是自己真正的主人一般。甚至连朝露在他面前暴露身份，用妖术滥杀无辜，巴伦也从不抗拒，还会从旁协助，听话地完成朝露交代的每一句话。

这种无需多言的配合，形成了一种默契，维系着两人的关系。有时候就连朝露自己都忘了，“主人”这个身份究竟是巴伦给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

凝望元气涣散，气息微弱的男子，朝露宛如叹息般轻声说：“我真的是你的主人么？”

巴伦脸上浮现柔和的表情，他的目光慢慢转向别处，低声回答：“只要一样，一样就够了……”

代替主人，陪伴至今就够了。

主人是人类，就算没有遇上战乱，也会有生老病死，分离在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巴伦早就知道陪伴注定是短暂的，对于身为妖的他来说，人类的生命只是他打个盹或游玩一下午的时间。

而这弹指光阴，在他心里依旧无限延长，覆上了最为明耀的色彩。他唯恐相伴的那个人消失，当她不存在世上，自己的生命也一定失去独特意义，所以现在这样实在是太好了——先离开的那个人是我。

不用独自承受莫大痛苦，也不用独自面对余下的千年孤寂了。巴伦心中升起一股夙愿已了的满足感，他的眼前泛起一阵白光，仿佛看到了遥远的画面。

那小女孩的脸颊蹭了蹭他的头，笑着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啦。”

主人？主人是什么？

是朋友，是亲人，是爱人……巴伦想不出答案，他只知道那是一种类似陪伴的约定。可以毫无声息的凝望，也可以不顾一切的付出。

思绪越飘越远，巴伦觉得有点累了。

“巴伦？巴伦，你醒醒！”朝露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她推了推对方的身体，颤抖着声音道：“再坚持一下，我想办法救你。”

朝露坐定在旁，想运功提气，可她方才经历过恶战，哪还有力气凝聚元神为别人疗伤。第一次感到束手无力，她沮丧地抓着巴伦的手臂，仿佛这样可以留着对方越来越弱的气息。

“巴伦……”朝露呢喃着，未发现自己脸颊滑落的泪滴。

你怎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我不是顾珍还跟着我，为我做那么多干什么？双手沾满鲜血值得么？现在，还因为救我丢了自己性命……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根本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啊......”朝露自言自语。

在她黯然神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朝露强自镇定，泛着水光的双眸怒视来人方向，随后眉毛一挑。

“是你。”她冷冷吐出这两个字，眼中怒意更甚。

“没想到你还会哭。”男子身着红衣，眉眼冷峻，语气透着几分讥讽，他随意扫了一眼坐在朝露身边的巴伦，淡淡道：“真是主仆情深。”

“都是因为你！”朝露连脸上未干的泪痕都没管，直直站起身，“我按照你的计划做，不但什么都没得到，最后还变成了这个下场！而你从头到尾都在旁边冷眼旁观，我真怀疑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害我的。”

朝露开始后悔了，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这个人。跟他合作，简直就是永无休止的冒险，她倾尽所有却久久看不到终点，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和屈辱。她轻信对方的话，最后弄得连对自己最忠心的巴伦都将失去了。

“一开始告诉你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并没有说会帮你。”男子不以为然，缓缓走近：“是你自己法术不济，连跑都跑不了，丢人现眼。”

“你——”朝露怒极攻心，“你总是畏畏缩缩躲在后面，难道不是怕他们吗？连露个面都不敢，还有什么资格在这笑话我？丢人现眼的是你才对，我看你连——”

接下来的话朝露无法说完，她的颈项此刻正被男子一手扼住。

“连什么？你说。”男子扬唇一笑，加深手上力道，“你说得出来吗？区区小妖，胆敢在我面前放肆。知不知道，如果我出手，你会死得比在严泽权手上还惨。”

朝露呼吸困难，她想挣脱男子的手，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露出欣赏的表情，和唇角那抹嗜血的冷笑。

她知道自己的抵抗在男子眼中是多么卑微可笑，突然，朝露不再挣扎，她使劲作出“点头”的动作。男子见她收起刚才的狂态，便松开手。

“咳咳……”朝露狼狈地倒在地上，看了眼旁边昏迷中的狗妖，咬咬牙，准备向她刚才横眉怒眼对待过的男子求助。

“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想要元丹还有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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