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上）（2 / 2）

结果这女人，是缕濡热的水汽，你以为缠人，她却凭空就蒸发了。涂文持续联系不上，他不是说焦渴难耐，只是不安。她毕竟是何老卵的马子，背后杵着付文强，危险这玩意儿是天上的鸟屎，落不落凭老天爷心情。他摸去炮寨，找到她一个“同僚”，问知不知道许青青在哪儿。她上瞥下瞥一番揣度，确定涂文一不寻仇二非要债，恶煞脸，但也不像纠纠缠缠没完没了的嫖客，才说，找她有事儿呀？涂文笑，拎高手里的一袋红富士，说自己是她相识的朋友。“同僚”才透露：回老家生孩子去了。啪嗒，苹果跌落，咕噜噜滚进檐下阴沟，“同僚”追着去捡。涂文陡地一喝，嗷斥嗷斥成了个连珠炮：**妈的谁孩子？！走多久了？！哪个老家？！什么时候走的？！

“同僚”吓软了小腿肚，皱着脸喏喏：我哪晓得哪个呀，个把月前就不来例假了，我让做掉她不干，吼什么呀，怪我啦？她老家阜阳的嘛，你牛逼你打的种，你去找啦......

涂文捶墙，擓下一层苔绿，很快地渗血。如今这疼于他不叫疼，也不叫伤。他是恼恨到极点：他又是被女人一声不吭地排除在人生选项之外，哪怕她跟许青青，哪叫有什么情，哪算有什么关系呢？

金鼎再开赌局，鲁甘舅甥又来怡情，携亲带友拼了两桌，玩儿洋化的美式轮盘赌。这玩儿法不必费脑子，天灵灵地灵灵，纯看举头三尺，神明卖不卖你这求富求荣的面子。但赌是什么？再一不再二，又或再一再二不再三。鲁甘抽烟咪酒盯轮盘，嘴里大嚼经济新政时事要闻，结果没知没觉里，大败亏输，反应过来已丢进去小十万。兰舟为此要劳累一些，主顾相托钱是大爷，赌客上下水，分金码泥码，各不相同，他要盯紧，防漏、错、混。哪叫那位“妖精”锒铛入狱呢，他既算他小弟，理当“学”成出师，担纲主力。常半宿熬下来，天色微白，人颓然疲顿，不知今夕何夕。

封了盘，入账一笔，才捞两天清闲。

这天黑了落了微雨，素水就有点倒春寒。柳亚东独立断了县西门粮站烟杂店老板的一笔水，收回八万六现款，算老板东拼西凑来的，零零碎碎，还一兜五毛一角的脏兮兮的硬币。兰舟数款划账，涂文咧嘴，悄声问他怎么弄的，柳亚东剔着指缝轻声说：堵他小儿子的，把店砸了。如今这手段于他，拿筷吃饭，拿杯喝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暴力。

涂文叹出蛮厚一嗓声：别当个事。今晚都闲，煮个羊杂锅，我再去从老唐那儿骗一箱蓝带过来，我他妈心里操蛋着呢，陪我喝，我非得鸡\/巴的醉上一顿！

兰舟瞥柳亚东，柳亚东点点头。

涂文心里不好受，就没咬牙替吴启梦把房里的破\/逼烂\/*给拾掇了，心想着，了不起不就他妈三年嘛，罗大佑怎么唱的？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时间就是水！一泡屎的功夫就淌没了，这小玻璃小逼货，回来他妈自己拾掇吧！于是一切不动，王菲的海报仍贴他床头，吃饭也照旧用他屋里那张麻将桌。涂文弄上个脏兮兮的酒精炉，火苗引燃噗呲一喷，好险燎了眉毛。豆泡羊杂盛了满当当一只黄铜锅，稍一炖煮，咕噜不休，满屋是辛香。呲嚓呲嚓，涂文连开十罐蓝带，啤酒沫子潽溢，淋了一桌净是。巧不巧，就三个，沉默无言，又都突然一乐。命运成浮在昏黄的灯色中的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