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下)(2 / 2)
“是。”柳亚东点头:“热得我满大街找卖黄碟的。”
侯爱森乐出声儿,顶了下眼镜:“你还挺逗。”
柳亚东摇头,表示别,我这人冷漠无趣得很。
侯爱森看看他削薄的袄子,他旧扑扑的武鞋,疑问:“你这会儿不算武校里一文不名的穷学生了,怎么连个体面衣服钱都不肯花?小兰跟小胡,我看都置办新的了,就你过冬还靠抖呢?”
柳亚东办了个折子,到手那点儿全存了。折子一开始藏枕头里,想想觉得蛮难受,好像它很宝贝这个,就又大喇喇地摆桌上。除了给兰舟买了鞋,唯恐胡自强察觉什么,也买了一双给他,名曰补他的生日礼物,之后,就再没动过里头一个子儿了。说不上是省,是贱,一边干着混蛋事儿,一边收着钱,一边嫌它不干净。但得承认,随着数目增多,这份“嫌”徐徐在减淡。“我在武校花不到钱,现在有钱就有点儿不知道怎么用。”柳亚东搓着高鼻梁扯淡。这世上,就吃奶花钱不用教。
“会攒钱的都是好男人。”侯爱森揶揄他,“以后攒一点,全国先玩一玩,到深圳再做个小买卖。”
柳亚东抬头看他。四处看看,做个买卖,这八个字,跟他妈白日梦一样。
“......歇吧。”柳亚东扭开头笑。
“不想去素水外面?”
当然不。柳亚东沉默以答。
“你觉得你三个脱不了身?”侯爱森跟着邵锦泉,洞察力也是非凡的。
柳亚东冲墙咳了两声。
“不用觉得这是泥潭,进去出不来,比你黑百倍的,只要他想,他也能干干净净再当个好人。”侯爱森随后补充:“当然哦,你得脸皮厚。”
柳亚东不显地一笑,有嘲讽的意思。
“你们跟旧强、思敏阿迪他们几个其实怪一样的,不适合干这个,是无情,又蛮多情。这行呢,适合MMPI里,那种精神病倾向很高的人,杀你就是杀你,不跟你讲一句情。”侯爱森望着他:“现在看看你,我老觉得和思敏真像,不讲你两个长相,是那个感觉。他一辈子为一个吴阿迪,金庸讲情深不寿,是劝人不要为别人把自己折腾成个短命鬼。爱到豁命了,我看就不值当。”
柳亚东问:“他不是癌么?怪不着情深吧。”
“思敏是要毕业当兵,不是打残废阿迪的老师,不能蹲少管所,后来也不会出来跟泉哥干。”
“老......?”柳亚东脑子一抽,跳脱想老广会不会有被人打残的那么一天。
“一变态。”
笼统一说就明白了。
“阿迪一个小可怜鬼,不爱他还能爱谁。”
柳亚东没明白,就乐:“照你说,他两个.......不该顺理成章么?”
“不是你那么一讲。”侯爱森朝他笑,“人感情很复杂。”
巷口停的凌志是何老卵的新车,也果不其然是下的第二把黑手。闹市里绑人,不比开车撞大摩高明上哪儿去,一脉相承的有胆无脑。邵锦泉赌的就是他拿不到付文强的军枪,咽不下恶气,找准机会也得做掉涂文不可。浪峰浪谷起起伏伏,彼此间结怨深重、利益冲突都不叫要紧的事情,可一旦上升到手下无故“开黑枪”,那就叫不驯服,坏规矩,没原则,无道理。先一步做掉你叫自保,道儿上不会惹一点儿非议。邵锦泉要的就是这个先机,这个顺理成章的一枪。
何老卵下车看来人扛来的粗麻袋子,把烟蒂掷到地上猛踩,手上明晃晃的一把片刀。他骂骂咧咧,抬脚朝挣动的袋子狠踢狠碾,力道之重,让人误以为两人结的是杀父之仇。
“你武校的,晓得那块不要人命?”侯爱森近视,不妨他瞄准。
柳亚东看眼那黑漆漆的一杆,心口又猛窒。他咽了一口唾沫,说:“小腿。”
“髌骨。”侯爱森拉掉保险栓,“这回还我,下回到你。那两个你搞定。”
废巷子两声闷响,血沫子潽溅,人跪倒,凄厉地嚎叫。
柳亚东飞扑出去,灌了一嘴冷刀子。他这会儿很庆幸,兰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