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怎么会这样?他们到底是哪边的人?”
“宫里现如今的情况也不得而知,陛下难得真的……”
没等那人说完,郑方遒就突然喝止他:“莫要胡言!”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去想,这都是浸淫在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面上表露的情绪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是夸张几分是收敛都是刻意的,保全性命或者另有目的,说起来除了几个格外耿直的却是真的叫不知道的人分辨不出。
于成利毕竟一介武夫,虽然强硬地将人都圈在这里,但是对这些人却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几次过来跟他理论的郑方遒等人,只能更加机警地留意着他们。
又过了许久,宫门前有不少人已经站不住了,纷纷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却还是各自凑在一起皱着眉头说些什么。
直到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众人一同望去,竟然是那群先前并没有过来的朝臣,仔细一数竟也有七八个。直行到这一众人面前,两方遥遥对望。
于成利忽的爆出一阵大笑,热情地上前招呼道:“陈大人,许大人,你们终于来了,宫里可是已经成事?”
为首的那名穿正二品官服的壮年男子便是于成利口中的陈大人,陈大人面容素淡,深深的两道法令纹从眼下伸长至嘴角,显得很是刻薄。他淡淡地点头,向皇宫的方向拱手道:“我已经得了宫里的信儿,叫咱们入宫觐见。”
“陈志安,陛下没有宣召,你觐的哪门子见?”从他们一出现,就明白过来了的众人有不少对他怒视,暴脾气的老头儿倒是已经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了。
陈志安并不理睬他,只微微皱了下眉头,便越过他对于成利道:“不必管他们,速速打开宫门让我等进宫!”
于成利想他行了一礼,回头道:“快快打开宫门!”
这边陈志安踏步就要领着这七八个人进去,只是忽然顿了一下脚步,又转过身来,对着这一地面色各异的大臣们高声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王爷慈悲给你们一个机会,此时愿意与我同往宫中复命的,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过了一瞬就有几个人从地上起身,干净利落地站到陈志安那边去。顿时这一圈的人都有些炸锅,这是……
意志不坚定或者善于钻营的一些此时仿佛有些蠢蠢欲动,迈着脚步犹犹豫豫,眼神也在两边来回打转,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郑方遒身边的一个老头看不下去,又要跳起来骂,被郑方遒一把按了回去。
“郑老头,你干什么?看我不骂死这几个不是东西的……”老头儿很是不满意。
郑方遒微微眯着眼,对他说得意味深长:“有些人,找死是拦不住的。”
“……郑老头,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郑方遒没再回他,反而摇摇头垂下眼帘。
宫门很快打开,陈志安仿佛不愿再等,冷冷地瞧了那几个迟疑不决的人,转身便要朝着宫门走去,那几个墙头草被他这一眼看过来犹如锋芒在背,却是一咬牙也快步向他走去。
只是人还没走到陈志安面前,后头陡然想起一阵激烈的马蹄声,还有厚重的脚步声,下一瞬,无数举着火把的将士从远方奔腾而来。
为首的正是魏景翰。
于成利一见是他,面色顿时惨白无比,立时拔出腰间的长剑做出攻击的姿态。陈志安原本波澜不惊的神色也是变了几变,“这是怎么回事?”
“城门的防卫不是卑职负责的!他所带的兵马是城外京郊大营的驻军,城门破了!”于成利慌忙回答,此时心中已然慌乱了起来。
正当此时,大开的宫门里竟也传来阵阵喊杀声,众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薄薄夜色中依稀可见一支黑甲军向外头冲杀出来,同时一道光亮的信号直冲上天,绽开一道耀目的火球,将宫门前这一方土地上站着的人面目照得清清楚楚。
“陈大人,本世子觉得这个宫你还是不用进了。”眨眼间,魏景翰便策马冲到,勒住马缰,身后的大军已然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于成利那一支守卫着宫门的卫兵。
在那道升入长空的响箭之前,宫中的情形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说在永安试探地提了宫里埋下的暗线是个有些年头的人的时候,严启越还有些轻松自得在里面,但是当魏锦沅直言那人是温嫔的时候,严启越便恍如脑海里炸起一道惊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根本没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个身穿太监服侍但面容姣好一看便是女人模样的家伙押着温嫔从门口进来,在他迅速向永安两人靠近准备抓住一个人质的时候,那太监打扮的女人竟然有一手不弱于他的功夫。
“真可惜,如果你坚持到皇兄的卧房里去确认一番,你大概就能提起看到这一幕了。”姚白珠制服了这人以后,永安面上的哀苦摇身一变成了幸灾乐祸,非要走到气得瞪眼的严启越面前再奚落几句。
“你们还是暂时呆在这里,外面很乱,万一伤到就不好了。”姚白珠将人扎扎实实地捆了起来,回过头来对她们俩叮嘱。
魏锦沅已经听过外面在姚白珠进来时就响起的惨叫声,知道应当是太子哥哥布下的兵马在与严启越带来的人打斗,当下想也不想便点头。她和永安都不会武功,若是这会儿出去还要着人护卫她们,她们还是不要添乱了才好。
永安对有些不乐意,她还想看看那陵王是怎么被皇兄生擒的呢,只是这时候确实不好太任性,也只得忍了下来。
话毕,姚白珠便抓着严启越带着人离开了东宫,往乾元宫走去。
当姚白珠将严启越一把扔在乾元宫大殿之上的时候,光庆帝安然无恙地端坐于龙椅上,霍皇后立在一旁,两人俱是面沉如水。唯独段修哲面上温润如春风,静静地凝视着被黑甲军团团围住的老陵王。
白玉阶下,两旁横七竖八得躺着数十具身首异处的尸体,都是随老陵王一同进殿,还威吓过霍皇后的一干人等。
严启越的到来仿佛让这一夜发生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只是外间的厮杀仍然没有停止。宫门外负隅顽抗的于成利那一队守军也成了禁军的刀下亡魂,鲜红的血留到那群朝臣们的脚底下,尖叫、呼喊声一度压过了两军对战的刀兵对撞之声。一些受不得刺激的老人家在第一刀劈下去的时候便晕了过去,没有成功晕倒的就只能拖着同僚的身体躲避那些手握刀兵的将士,可谓辛苦至极。
和那支响箭一同行动的还有梁明泽,他进京求亲带来的那一支护卫行程所用的益州府军不知什么时候被太子盯上了,只在永安公主借太子做借口时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梁明泽在接到魏景翰的邀约,本以为是亲戚之间的往来,却不想魏世子一开口就是要借他的人一用。
“……做个救急的用处,万一殿下的成算有误,我们可就都要靠你救命了!”
而若是计划无误,他所要做的就是……
陵王府中此时已经乱作了一团,毕竟世代勋爵,便是伺候的人再少,该有的还是有的。除了下人们,还有今日来陵王府与老陵王会见以后没有随他一同入宫的那些人,一整日都等在外书房。
直到一支他们无人认识的精锐兵将破门而入的时候,他们似乎一下子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没有人不想活命,于是那些平日里丝毫不见踪影的下人们从不知哪里钻了出来,一哄闯进各间房门,想要抢拿一些主人家的财物古董换取钱财。
往日肃静沉闷的王府被斥骂声,争吵声,厉喝声,哭嚷声,叫喊声,兵器声充斥着,严启越这个院落自然也不会被遗漏。
趁着前来抄家的士兵还没到,沉香就哭着往许怡梅的屋子里跑,“小姐,小姐!”
“……他们都在抢东西,我听了几句,好像是来抄家的,怎么办啊小姐?咱们跑不跑?呜呜……”
迟迟没有听到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许怡梅心中早就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现下一听沉香这么说,又听见外头的声音,当机立断道:“去给我拿一身你的衣裳,带上咱们的银钱,跟着他们一块跑!”
主仆俩换了衣裳趁乱和王府的粗使婆子们一起从王府后门溜了出去,抄家的惯例对于这些下人是不会过于严格筛查的,得饶人处便饶了人。
只是走了不久,那一伙粗使婆子仿佛就因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许怡梅见状便要带着沉香悄悄离开,与她们分道,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眼尖的老婆子看了个正着,“你站住!”
许怡梅一顿立即就要跑起来,却不料那婆子跑得更快,许怡梅的头发被她一把抓住,硬生生拖到身边,摔在了地上,她怀里的包袱被那老婆子揪住就要往外扯,许怡梅自然不想给她,也往自己怀里托。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做惯了粗活的老婆子,被她使劲一推,手里便松开,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
“砰!”的一声撞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上。
那老婆子抢了包袱也不回头看,一溜烟儿地跑了。只有沉香扑倒许怡梅瘫软下去的身子旁,哭叫着:“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小姐……”
过了许久,许怡梅只觉得自己的头痛得要炸开了,两道细长的柳叶眉深深地揪成一团,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能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喊她“小姐”,努力睁开眼睛,她见到面前哭成一团的沉香似乎呆愣住了,沉香只顾着哭也没看到她醒来,直到她发出一声微弱犹疑的声音:“……你是、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