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公、公、公主殿下，永康郡主……”抖着声音说话的还是那个先前与岑静佳一唱一和的姑娘，而岑静佳此时只是沉下了脸，再不复见适才得意洋洋的样子，见了邱桐正在门口反而更傲然了几分，扬起下巴讥讽道：“邱‘先生’！我可有说错的地方？”
魏锦沅是真的没想到她被抓了个正着还不悔改，面上更冷了三分，她们是在楼下的论辩暂时告一段落才邀了邱桐一同上二楼说话，才经过这间门前听到里面说起顾梦棠，永安便住了脚要听几句，却不曾想这岑静佳竟一溜烟儿拐到邱先生身上，还在言语间极尽讥讽，实在令人听不下去！这又挑衅，未见邱先生作答，魏锦沅便道：“岑小姐好大的口气，且不说邱先生与夫家有何过往，那都是邱先生的私事，你一个毫无干系的外人在外面胡言乱语造谣生事，这些年学的礼仪规矩都白学了不成！你出身礼部侍郎之家，竟然毫无礼数可言，不知道岑大人可知道自己身居礼部，可是竟连自家人都不知道礼为何物？
“再说邱先生于书法一道之上的造诣，天下之人皆是有目共睹，其名声如何也是举世公认，我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连书法都还没有入门的外行人来评点，今日你这番话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你堂堂高门贵女竟出言辱骂真正有才学有德行的人，叫天下人耻笑咱们京城的女子皆是有眼不识泰山的陷井之蛙？你该如何自处，又让这一群与你同命相连的姑娘家如何自处？
“最后再论你说女子无论才名几何俱是为了婚嫁筹谋，岑小姐还是慎言的好，不必把你自己的龌龊心思当成全天下的女子都是这般！这天下有你这样汲汲营营步步算计的人，同样也有不计利益不为得失的人。纵是身为女儿，亦有姚六小姐这样为国披甲征战沙场的巾帼，也有邱先生这般精研雅技登峰造极的奇女子，更有京城众多闺秀那样知书达理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而你，却只仗着一点点的优势在背后说三道四，实在是令人耻与为伍！
魏锦沅这一番话说得气势非凡，一众人都被惊诧在原地，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永康郡主。在她们的记忆里，永康郡主似乎永远不引人注目，穿着打扮说话行事都低调得很，一点也不像一个备受皇家宠爱的郡主，但是今天完全颠覆了她们的认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永康郡主竟然表现出了养在皇家七年的矜贵和傲气，从前不与她们交际总让人感觉到她隐隐的退让和讨好，而如今地不与她们交际却是因为不屑，不是看不起，而是不需要，早已高高在上得尽皇家的青眼自然不用在乎她们的想法。现在站在皇家天之骄女的永安公主身旁也丝毫不落气势，反而因为明艳的长相和鲜丽的衣裳让人移不开眼去。
门外因为这里的争论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不论门里门外，他们第一次真正看见了永康郡主身上的皇家威仪，俱是忍不住的复杂之前涌上心头，直面以对的岑静佳亦是心底惊骇，面上透出几分悔怕。本欲开口却被抢先了一步的永安抿嘴轻笑，心中满意地想果然在皇宫里住了七年怎么可能一点儿气势都养不出来，她永安的人当然要有这种傲气。
“郡主所言极是！”
正在这一阵寂静之中，一道永安很是熟悉的声音仿佛从身后传来，顾梦棠噙着笑意从楼梯处踏步而来，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岑静佳适才还有些正常的脸色一瞬间惨白，身形似乎也晃了几晃，终究是站住了。顾梦棠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扫过去，停在门前，向邱桐微微躬身，尊敬地开口：“邱先生。”
这一声却好似一道霹雳打在岑静佳头上，她颤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此时已无人再关注她。
“邱先生，今天我来是代尤祭酒邀请邱先生入我太学做一名夫子，邱先生于书法一道造诣深厚，若能得先生教诲，是学子的福气。”
邱桐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恬淡清雅的笑容，她是女子之身，也没有显赫家世作为倚靠，求书法之道吃过的苦受过的非难远比今日多得多，她本是觉得不过是几句流言蜚语罢了，信的人当然会信，不信的人当然不会信，但是永康郡主曾经受过她几句指点，今日却是为她挺身而出，不禁也是心中熨帖，又见这位听着说话是太学先生的年轻人要给她做面子似的请她做夫子，便要笑着婉拒。
顾梦棠却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又一次说：“尤祭酒与在下是诚心请邱先生入太学，还请邱先生多考虑些时间，待明天尤祭酒亲自登门拜访以后再回复也不迟。”
未料到他所说竟是真的，邱桐也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复。魏锦沅却是很高兴，虽然不知邱先生在生活上出了什么变故，可若是能够留在京城也是一桩好事。不由得也劝道：“邱先生不如等明日见过尤祭酒再论。”
看见她殷切的眼神，邱桐失笑：“那好，便等明日再说。”
顾梦棠的出现和他所说的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太学或许将要有一位新夫子的事情上，这时候楼下又重新摆出了那幅钱大同的《素世图》，今日来“流丹阁”的很多人眼中只剩下这幅图了，别的都不重要，毕竟这可能是一辈子只能见一回的不世之作，因而催促着三位大家赶紧辨出此画的真假好叫他们细细观摩。
人群簇拥着走到楼下去了，这一间雅间也恢复了平静，许怡梅等人自然也随着人群走了，只留下岑静佳和那个葱绿色衣裳的姑娘。
“……静佳，你、你还是先回家吧，这儿、这儿……过几天可能就好了，我先下去了，你、你小心点……”说完就拎着裙子跑下楼了。
过几天就好了？不，她们都明白，岑静佳这是彻底失了名声，在这样的地方被永康郡主当着无数名门世家公子小姐的面狠狠训斥，更是扣上了不知礼数，耻与为伍的名头，不出三日，必然会传得人尽皆知，还有谁会和她交往呢，都是恨不得撇清关系才是，人情冷暖在她们这样的人家才是体会得最真切的。而令她最为伤心的是那个男人，她满心期待的人竟然只是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或许在他眼里，她根本不算什么。
而她，也彻底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她笑邱桐可怜，殊不知最可怜的是她自己，对于家族不能以婚嫁作为利用价值反而让家族蒙羞的女子，只会被家族抛弃。这时候岑静佳才真正害怕起来，无力地倒在地上，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