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冬梅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来，连饿也是如此真实。

“昨个你婶来家，说那篷子湾有个教书的，人挺正派，二十有四，家里条件不错的，问你愿不愿意见见。”

篷子湾背靠着篷子湖，一条尖尖的窄路通向路口，整个村子呈一个漏勺状，因此篷子湾也叫篷子嘴。出了篷子嘴，对面就是铁路机务段，因此村子里好些人家的孩子，都在铁路上工作。这份工作在当时以至后来，都算得上铁饭碗，谁家男孩要是在铁路上务工，绝对是姑娘抢着嫁的对象。

有句话说的就是：嘴子里的男娃不愁娶，姑娘排到嘴子口。

篷子嘴人口简单，百年前或者更早都是一个祖先，从某地迁过来的，往上追三代五代，也都是一个爹娘的血脉，同村结婚的甚少。当然，年代久了，血缘已经淡之又淡。

而母亲口中说得应该是赵学清没错了，她二十岁那年经二婶介绍认识赵学清，第二年开春两人就结了婚。赵学清地地道道一名教书匠，那时的他，工资当真少得可怜，母亲能答应这门亲事，一来是并不十分看中对方外在经济，二来她二婶的极度热心撮合是关键。

赵学清在她之前，其实有过一段。那姑娘住他家对门，处到快结婚，两家突然闹得不愉快，赵母，也就是她未来的婆婆执意退亲，其中瓜葛，真是一笔糊涂账。而她二婶将人介绍给她，将将瞒了这一段，而她父母信任二婶，婚事也大多由二婶从中打点，以至于订婚后齐冬梅才知道这些勿燥的过往，同赵学清还大吵了一架。

而如今，她五十多岁的心住在这个二十岁的身体里，说有多少青春的冲动，是肯定打了折扣的。齐冬梅不敢再想下去，也许等下梦醒来她就该接孙子去了。

第二日一早，齐冬梅醒来，身下依旧是熟悉的碎花厚织绵床单，棉花是新弹的，还裹着昨日阳光馨软的香味。一张香樟矮桌上放着一个搪瓷的杯子，齐冬梅“嚯”一下坐起身，狠狠掐了自己胳膊，有些发怵，这梦也太真实了，真实到好像自己真的回到过去，再活一场似的。

母亲早已做好早餐跟父亲下田去了，自家的田，总也使不完的劲，父母都是勤快的人，怕是日头刚起就出门了。天井里的上小方桌上，用竹编子罩着，是最家常的菜式，红薯煮稀饭，两个红糖馒头，还有一点晒干的辣椒浸瓜干……

二十岁真是好年纪啊，身体轻快胃口也好，正是久违的味道，齐冬梅吃着吃着不由哼起了小曲，正吃得香便瞅见她二婶从院外走进来。

齐冬梅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母亲昨天说的话，这饭菜便怎么也吃不下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好，这一觉就睡到日上上，哪像我们，鸡没叫就醒了睡不着了。”二婶一边念叨着，一边拿眼往齐冬梅脸上瞅：“这模样到底俊的，除了黑点，没啥毛病。”

要是以前的齐冬梅铁定黑了脸，可如今她也差不多是二婶这个年纪，早就荣辱不惊，是以她二婶再唠叨，齐冬梅也不见怒。年轻时她是个钢炮一样的性格，一点就爆，如此看来，老，也未必是坏事。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也温和了她的性子。

她二婶还在说着，无非就是拐弯抹角说她年纪不小该找婆家了，又说到她闺蜜，也就是自己后来的婆婆，家里如何，还有未娶的小儿子如何……齐冬梅忍不住回想，那时的自己是如何答应去见赵学清的？

是了，隔壁的海英来找她去买衣服，为了摆脱二婶的唠叨，她就应了。这么想着，她不由往院外看去，果然瞧见海英来了，着梅花红的衬衣，扎到长裤里，她身材匀称，显得青春飞扬。

海英今年不过十九的年纪，比齐冬梅还小一岁，那时的海英是出了名的美人。海英在她出嫁后第二年，也嫁到了篷子湾，男人是铁路上的电工，这份工作真是铁的不能再铁的铁饭碗。两家家境殷实，门当户对，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争气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出来工资也高，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在齐冬梅所经历的五十多年的岁月里，羡慕的人不多，海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