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2 / 2）

坦克抬头盯着那双因眉距过宽而略显呆滞的眼睛，半晌后咧嘴笑道，“妈的，老子救了你两次，竟等不来一个谢字。”

小女孩眼珠微微上翻，似乎想了片刻才明白坦克的意思，双眼一弯笑散了小脸上的漠然。

“你娘呢？”坦克开始处理伤口。

“过秦岭的时候死了。”小女孩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指甲在刨坑埋人的时候断裂过半。

坦克继续包扎伤口，没有询问小女孩一家曾经遭遇了什么，她又是如何独活下来的。

小女孩转身从死人堆里挑出一双合脚的鞋子套在自己的赤脚上，没有询问坦克是不是早就藏在路旁的丛林中，又是为何到最后关头才出手相救。

坦克拾起长刀，回身瞧着小女孩迟疑的眼神，张张嘴却没有说话，冷哼一声径自转身。小女孩犹豫片刻后快步跟上，不远不近的跟在坦克身后。

陈仓城东北几十里处，焉知山脉作为天然国境将夏国与北漠草原隔离。山麓周围遍布碎石，无法农耕因而荒无人烟。行至山脚下再沿着干涸的水道七弯八拐走上约半时辰，会发现一片外观为校场的隐蔽场所。

焉知校场兴建于武帝初年，真正的用途只有极少数人知晓。随着战事平息，这座蕴藏着诸多秘密的校场也如一名卸甲老将被遗忘在崇山峻岭之中。

几十年后一位年轻人带着手下回到这里，荒废的校场被重修扩建，再次承担起那份特殊的使命。

穆安生走进校场深处一座高大的武库，一位矍铄老人健步迎了上来，“殿下。”

“秦老先生年岁已高，不必事事躬亲啊。”穆安生赶忙扶起秦钟。

“殿下的美意老朽心领了，可那座大宅院子太富贵，待上几天心里头发慌。”秦钟笑着说道。

秦家曾为朝廷肱骨，虽然早已被贬入尘埃，可有些传承不会轻易磨灭。如今陈仓城战云密布，想来秦钟是不愿别人为国出力时自己却独享清福。穆安生也不再强劝，只笑道，“工器之事由老先生照拂着，自然万无一失。”

“殿下慧眼。”秦钟朗声说道，“世人只记得秦家耍刀弄枪，却忘了秦刀的锋利皆磨砺自秦家的匠铺。若不是当年秦人举族迁往封地舞阳，平遥这座匠城也轮不到半道出家的云氏来经营。”

“细论起来，这焉知校场的前世今生与秦家还真是割舍不断的缘分。”穆安生沿着仓库中间的通道负手前行，目光扫过排列于两旁的军器装备。

“记得那段岁月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老朽也是在幼年时曾听父亲提及。”秦钟缓缓说道，“武帝爷南征北战，几次身陷死地，幸有那支神秘的焉知卫才得以脱险。传说焉知卫其身金刚不坏、其志坚若磐石，虽然人数不多却能以一敌百。外人摸不清底细，但焉知护具出自老秦人之手，那批特制的钨金黑甲前后总共出炉不过十余件，因此人数不多这个说法应该是准确的。”

“既然能以一敌百，为何又要限制人数呢，当时的大夏危机四伏，正可以靠这支利剑抗击外敌，难道只是为了保密起见？”穆安生低声问道。

“武帝身旁近臣曾叹，‘焉知不过百，过百无人敌！’说者也许无心，落在君王耳中便有了意味深长的含义，毕竟。。。”秦钟恰到好处的收声，眼神扫过宁王俊美的脸庞，“如今这座天赐大夏的宝山终于可以尽展其用，王爷居功至伟！”

秦家追随太/祖建立夏国，又助武帝完成中兴伟业，却因一起陈年旧案落得个家门败落，秦家族人心中的委屈可以理解，穆安生温和一笑，并没有介意秦钟言语中的试探，反倒是想起另外一桩因缘。

“二十年前武帝驾崩，荆复奉师尊之命前往戎凉潜伏，怎么就那么巧遇上被免去奴籍不久的秦家后人，又水到渠成的将对方收入峨门。如今我遵照老师的安排重启焉知校场，虽说钨金熔铸之术为峨门秘技，可论起领兵征战的才能和制作器械的手艺，这天下还真找不出比秦家更适合的助力。秦人一向耿直，再加上落魄时被峨门引荐至宁王府，知遇之恩下自然更加忠诚。”穆安生越往深处想越觉得透亮，“这峨门一大家子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穆安生在一个木架前停下脚步，秦钟赶忙拿起一件外形奇特的金属物件双手呈给宁王，“按照武锵月前从峨山带回来的图纸改良之后，这部三眼火统的威力又番了一倍。新式火铳的前膛与尾銎的制作工艺较为复杂，待到匠师们熟练之后便可以量产。”

穆安生端详手中的金属杀器，不禁想起前世曾看过一本书籍的前言，“人类战争的发展，几乎是一部金属的演变史。青铜、铁器、钢材、合金，唯一不变的是染在金属上的鲜血。”

“火铳前朝就有，但旧式的射程比强弩远不了多少，准度却相去甚远，还常常因为炸膛伤及士兵自身，实战效果太差便没有在军中普及。”秦钟献宝一般的介绍道，“而咱们新式的三眼火铳关键部位全是钨金，保证火药子窠发挥最强的杀伤力也永远不会炸膛。老朽的父亲当年曾说过，钨金这东西可比黄金精贵不知多少倍，没想到如今竟然随心所欲的使用！”

“去瞧瞧咱们那头‘巨兽’。”穆安生兴奋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