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夏至1（2 / 2）

他已被软禁府中，无召不得入宫。这座王府是他刚成年封王时敕建的，他当皇子的时候不太受重视，这府邸在新落成那会儿就不算精美，如今多年没有修缮和居住，纵使坐落闹市之中，也难掩萧条之相。

李旦垂泪，在府中彻夜哭诉：父亲，你怎么就走得那么早！

他其实也就说了这一句，悲伤到了极点，情不自禁怀念起李治还在世的时候。他那时虽然不受重视，但也有个潇洒自在的皇子身份，衣食无忧，更不必时刻担心丢了性命。

这句话出口以后，他自己也知道不妥当，忙忙地住了口。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日夜监视他的密探已把这份消息连夜递到了白玉蔷手上，白玉蔷又设法透露给了来俊臣。

来俊臣连夜入宫叩阁，上报此事。这句无心的哭诉，就成为李旦有谋反之心的如山铁证。

武曌沉默了良久，下令兵围皇子府，把李旦押来御前审问。

府邸被包围时，已是深夜，李旦却还没有入睡。

他已是惊弓之鸟，随时有胆裂之危，哪里还能睡得了好觉？太常寺乐工安金藏——他的好友，自请进入皇子府陪伴他，如今正在给他弹琵琶听。

琵琶是一样融合了胡人智慧的乐器，弹奏间总能让人想起番邦风物美好，安金藏又是个粟特人。听他弹琵琶，李旦就回忆起昔日丝竹歌舞的场景，想起那些身姿曼妙面容甜美的西域舞伎跳的胡旋舞，裙摆旋转出水波般柔软轻盈的弧度，花似的绽开。

曾经有个能一气儿旋上六十圈的舞伎，很得李治的喜欢，被赐给同座的李旦，也是这座府邸、这间屋子，李旦一召，就摆席开宴，那舞伎就一气儿旋上六十圈，赢得满堂喝彩。

再看如今蔓延的萧条景象，他不禁又要垂泪。

安金藏也长叹一声，琵琶稍歇。

便在这时，卫兵破门而入！

安金藏倏然站了起来，李旦吓得瘫软在地。

李旦被押进宫中，皇子之身不加镣锁，但仍然无比狼狈，安金藏无论如何不肯让他一个人进宫，于是原本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离开的卫兵，便把安金藏作为在场同案之人押送入宫。

武曌披上了龙袍，疲惫地坐在主位，看着被押到她面前的小儿子。来俊臣就站在她身侧。

来俊臣的手段，朝野上下谁人不知？

李旦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敢对皇天后土起誓，他绝对不敢对母亲有分毫的不臣之心，可如果他要被交给来俊臣，那他不承认谋反的后果，恐怕就是面对人间炼狱！

他崩溃了，他决定接下来无论来俊臣审问他什么，他都说是。

他情愿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上断头台，也不想尝试那些可怕的刑罚！

然而，就在他想要开口求饶的时候，他身后的安金藏忽然站了出来。

“陛下，八皇子对陛下既孝且忠，多年以来，臣都看在眼里！任何人谋反，八皇子都不可能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