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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见程一诺道：“人与影？”
他低头浅笑。
方亦南觉得这是一个相当不妙的动作，非但不妙，而且致命。
果真，下一秒，程一诺抬眸，仰头轻轻凑到自己耳边道：“可是，我已经不想做任何人的影子了啊……”
这轻柔似水的语调，与漫不经心的话语，顷刻间如一场漫天冰雨，冻住方亦南浑身的血液。
魏小江潇洒转身，裂开嘴角毫无节操地笑。
方亦南可真是所有世界的主角里，最简单最好玩的一个了。
排练厅外的方亦南看着他漫步离去的身影。
他想：所以，根本不该期待剧团自己会爆炸，而是需要他主动去买几十吨炸丨药，直接把这里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可是再大的窟窿，也没有此刻他心里的那个缺口大。
在今天中午到傍晚的整个时间段里，最担惊受怕的却不是当事人。
而是李放。
因为方亦南要老命地一直坐在排练室门边的座位上。
真是……
全世界最帅最忧郁最有气质最……神经病的看门人。
他们全体人员，也三生有幸见识了什么叫做“方大导演莫名其妙的极端狂热”。
程一诺去洗手间，方亦南跟去。
程一诺喝茶发现茶杯空了，方亦南去倒水。
程一诺演戏空档站在旁边看着，方亦南就给推过去一把椅子。
……
这还是原来那个程一诺伺候着的方亦南吗？
戏码怎么突然之间，反转得这么彻底？
魏小江心道，神经病，不可与之多言。
他坐在椅子上，喝水，目光遥遥看着正在对戏的演员。
方亦南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画面里，繁漪对周萍的念白，如此清晰地传到方亦南的耳中：
“我们本该共同行走，去寻找光明；
可你却把我，留给了黑暗。”
在这刹那，程一诺也似有感应般回过头看他一眼。
方亦南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程一诺的眼睛漂亮至此。
饱含着浓烈情绪，像夜空的海，可以波澜、可以和缓、可以包容……
在回去的路上，方亦南还在想《雷雨》的那句台词。
真是莫大的讽刺。
程一诺说，他不要做别人的影子，但他却快步要离去，即将自己留在了阴暗中。
另一句更有名的话，萦绕在他的心头。
“我念起人类是怎么样可怜的动物，带着踌躇满志的心情，仿佛自己来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时常不能自己来主宰着。”
方亦南看正在开车的程一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想试着，主宰一次我和你。一诺，我有这样的机会吗？”
反反复复的询问，反反复复的话语。
方·复读机·亦南。
魏小江道，你可真是够了。
不过他也没为难他，点点头：“那你要怎么做？”
方亦南张张嘴，心里一片惨白，说不出一句话。
“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不是吗？”他听见程一诺这样对自己说。
方亦南忽然福至心灵道：“我没有把你当任何人的影子。”
这话说出来，简直是骗鬼。
他看到程一诺的眼眸投过来，他磕磕绊绊地说：“至少从上段时间，你提过之后……从现在开始到以后，我都不会了，好吗？”
“不要总是以后。”魏小江拐个弯，开进家里的车库，柔和地对他笑笑，“真的不急，你有很多时间去思考。”
“可你能不去沪城吗？你想要什么……我……”
方亦南又回到了起点，他真的思前想后也只能这么说——你要什么，我尽我所能地给你，但你不要走。
他见程一诺摇头。
车子停好，熄火，他靠在座椅上，“你觉得，我需要什么？”
“你想上戏，想……”
反正“找老婆”三个字是再也不可能从方亦南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说来说去，你不都是在说你要离开我？不行，不行，我离不开你，一诺，我现在宁愿被雷雨劈死，也绝对不能让你离开我。”
真是够了。
不过相对于顾绍慕那样的人渣，方亦南显然还是个值得原谅的人道主义者。
魏小江轻轻吸气，再次按在他无措的小臂上，轻声平静地道：“我不会立刻离开，你有时间来发现，或者说，感觉我的需要？好吗？”
他心道：老子再演下去，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养了个三十岁的儿子好吗？
大哥你他妈给我快一点。
“不会立刻离开的意思是……”
方亦南不解地看他。
魏小江心里翻白眼，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话也说得清风拂面，“我会和你慢慢商量，告诉你我的想法，你也可以给我建议，我们试着以不同的方式相处一阵子，好吗？”
“不同的方式？”方亦南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在他的世界里，只要程一诺在身边，他能举目望见，方式不重要。
尤其最近以来，他感觉到“方式”的各种残暴，他已经快受够了。
但现在程一诺这么说，那他必须要重视，“好。”
方亦南见程一诺嘴角带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耳尖，“那就回家了。”
方亦南感觉长出一口气。
从来没有过的失而复得此刻如此汹涌彭拜而来，将他席卷。
他甚至想打开车门，绕过车头去拥抱程一诺。
但他的手在车门锁上，动弹两下，最后作罢，他怕程一诺不喜欢。
他开始想要得到程一诺的肯定，而不是他的冷淡与逃避。
两人下了车，程一诺走在他身边。
方亦南尝试性地去握住他的手，他没有躲开，反而稍一用力回握住他。
呼，就这样吧，就这样让他一直牵着程一诺的手，走到无穷远的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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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们本该共同行走，去寻找光明；可你却把我，留给了黑暗。”出自曹禺的话剧《雷雨》
2、“我念起人类是怎么样可怜的动物,带着踌躇满志的心情,仿佛自己来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时常不能自己来主宰着。”出自曹禺的《雷雨》序
抱歉，引用稍微有点多，但是这个场景里，不引又实在是对不起方亦南的人设。
其实是沙雕作者自己写不出这么恰到好处的句子，哈哈，感恩曹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