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2 / 2）

“……卑职还好。”断天崖回答时疼得唇角都在抽搐，“只是公主……”

元灿的心也是一紧，顺着断天崖的目光望去，屋中有灯，立刻快步冲了进去，正见燕空坐在榻前替安乐把脉，于是也松了口气，“二哥，我接到消息立刻赶来了！刚才在外面对付那些护城军的伏兵，花费了些时间。”

燕空回身看来，抛出一瓶药，“待会儿你给断天崖上药处理一下伤口。”

刚进门的断天崖闻言立时谢恩，元灿握着药瓶见燕空迈步要走，赶忙问：“二哥要去何处？我带来的人就在外面，可以先保护你们不被段嫣然的人下狠手！”

“可有马？”

燕空不按常理出牌地问了一句，元灿怔忪地点了点头，见着他又往外走，不由得追出来问：“二哥，如今都城不比往日，段嫣然的势力遍布更广，二哥孤身只怕不安全！”

“你先护送安乐到丞相府，哪怕段嫣然知道此事，也绝对不敢找丞相府的麻烦。”

“可是二哥你……”

“再危险，我此刻也必须回去。”

燕空解开元灿拴在院外大树下的马绳，纵身上马，迫不及待地扬长而去。

元灿木讷地立在树下，一声短叹道：“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二哥你又何苦？”

然而凡事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知是苦是甜、是咸是辣。

燕空穿过密不透风的鹅毛大雪直奔城门，趁着护城军交班时的空子一跃而过，顺利出了元都后另在郊外官道上的驿站置办了两匹骏马，连夜冒雪赶路，为了避开段嫣然的眼线，他不得不舍近求远，绕着官道，一路上脑子都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他害怕顾青山是遭了毒手被人威胁，可他也着实想不出顾青山为何要这样做！

雪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燕空的心情也越来越气躁，他逆着风雪千里奔驰，连奔腾中的马匹都受不了疲倦膝下吃力地一软跪倒在地，马背上的燕空顿时被甩了出去连连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吃了满口的雪。

他索性倒在雪地里，翻了一个身，面朝天，忽然想起香罗袖临死前对顾青山的最后一句话——“燕空与景凌必有一死，你会选择谁？”

你会选择谁？顾青山。

燕空的胸口兀地被人狠狠一揪，似乎对于顾青山的此举他已猜出了答案，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答案——她选择了景凌，他们是一国的人，与大元有着国仇家恨，她当然会选择景凌，她可是景国最神武的上将军穆光之女！更别说自己还毁掉了她唯一的依靠琉光楼……

如此种种，顾青山为何会选择他呢？

即便有爱于他，又如何抵得过国仇家恨？

那一夜在雪山之巅，他与景凌对战之时，漫天的雪犹如今夜，而彼时顾青山从天而降，始终不曾看向自己，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带走了景凌。

她已经选择了一次，每一次的选择，都与他无关。

他竟然还敢痴人说梦，还敢祈求顾青山对他心存爱恋！

燕空惝恍若失地盯着无垠的夜幕，烦闷的胸口像是堵着一座泰山，大雪铺满他的脸、他的长发、他的肩头、他的双手……天地浩渺之间，白茫茫的一片，无穷无尽，无论是马还是人在此刻都小如蝼蚁，仿佛并不存在于宇宙间。

没有什么是大雪无法覆盖的，燕空就这样麻木地倒在雪地里，等待着被无尽的雪夜吞没。